大殿之内,静得能听见殿外风雪卷过廊檐的呼啸。
那本崭新的《女诫》被苏浅月捧在手中,冰冷的纸页贴着她的指尖,却远不及身下白玉地砖透骨的寒意。地龙的暖气被隔绝在衣袍之外,寒气顺着她的膝盖,一寸寸向上攀爬,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冻在原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于此,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要将跪在中央的那个纤弱身影牢牢罩住。陈皇后的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端庄微笑,眼底的得意却如淬了毒的蜜,藏也藏不住。刘太后则微微阖着眼,仿佛在聆听一曲美妙的乐章,等待着屈辱的音符奏响。
苏哲的指节已经捏得发白,他死死盯着女儿的背影,心头如被热油反复浇淋。他一生为官,谨小慎微,却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无力。
赵玦的拳头在案下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几次想再次起身,却都被身旁一位老臣用眼神死死按住。在“孝道”与“纲常”这两座大山面前,即便是太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苏浅月没有去看他们。
她跪得笔直,任由寒风吹拂着她略显凌乱的发丝,也吹得她月白色的裙摆在地上微微颤动,如一朵在风雪中即将凋零的兰花。
她缓缓抬起头。
这一抬头,没有惊慌,没有哀求,更没有屈服。她的目光越过重重叠叠的华服与珠翠,越过摇曳不定的烛火,精准地落在了御座之侧,那个半倚在软榻上的身影——大雍王朝的君主,赵衍。
赵衍病了许久,面色带着一种久病之人特有的灰败,眼神也有些浑浊。他正用一种淡漠而疏离的目光看着这场闹剧,仿佛在看一出与自己无关的戏。对于后宫这些争风吃醋的把戏,他早已厌倦,只是碍于太后的颜面,不便插手罢了。
当苏浅月的目光与他对上时,他微微一怔。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清澈得像山巅初融的雪水,却又深不见底。里面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一星正在熊熊燃烧的火。
他看到,那个跪在地上的女子,捧着那本羞辱她的《女诫》,迎着他这位九五之尊的目光,朱唇轻启。
众人以为会听到《女令》中“卑弱第一”的开篇,听到她用颤抖的声音开始自我贬低。
然而,他们听到的,却是如珠落玉盘般清越,却又带着一丝沉重沙哑的嗓音。
“陛下。”
她先是唤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的风声与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臣女读这书,只觉得难过。”
一句话,让满殿的空气瞬间凝固。
陈皇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刘太后猛地睁开了眼睛,射出两道锐利的寒光。赵玦惊愕地张了张嘴,而苏哲的心则提到了嗓子眼。
难过?
她竟敢说,读太后与皇后亲赐的《女诫》,觉得难过?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苏浅月却仿佛没有看到众人骤变的脸色,她依旧看着赵衍,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继续说道:
“书中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像是在用最锋利的刻刀,将这七个字从千年的陈规旧律中剜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可臣女的母亲,沈兰芝,”她一字一顿地念出母亲的名字,这个名字仿佛给了她无穷的力量,让她单薄的脊背挺得更加笔直,“她出身名门,精通医理,曾随先太医院院判研习杂症。京中瘟疫那年,她不眠不休,三天三夜,亲手熬制汤药,从鬼门关前,拉回了上百条性命。那些被她救回来的百姓,至今仍在城南为她立着长生牌位。”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惊雷一般,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炸响。
原本那些抱着看好戏心态的官员,此刻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复杂起来。沈兰芝这个名字,对于京中许多老人而言,并不陌生。当年那场瘟疫,他们中不少人的家眷,都受过沈兰芝的恩惠。
苏浅月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书,像是看着什么荒谬的东西。
“若依照此书所言,‘无才便是德’,那臣女的母亲,是否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窗绣花,任凭那上百条人命在病痛中死去,才算是守住了她的‘德行’?”
“若真是如此,那这样的‘德’,究竟是女子的德行,还是吃人的酷刑?”
“这……”
“简直是强词夺理!”
陈皇后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她厉声呵斥,精致的妆容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苏浅月!你竟敢曲解圣贤之言,污蔑女德!你母亲救人是功,但你借此来否定纲常伦理,便是大过!”
“皇后娘娘,”苏浅月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她,“臣女不敢污蔑圣贤,只是心中有惑,不吐不快。敢问娘娘,才学与德行,何时成了水火不容的两样东西?男子读书明理,是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何女子读书识字,便成了‘不安分’、‘乱纲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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