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亮，驱散了夜的深沉，却未能驱散弥漫在废墟之上的凝重。
稀薄的阳光透过弥漫的尘埃，照亮了满目疮痍的大地，以及那如同巨大伤疤般的“召唤塔”遗址。
“玄武”基地内部，抢修工作仍在争分夺秒地进行。
基础的照明和内部通讯已大部分恢复，但外部传感器网络的修复依旧缓慢，如同失去了部分触角的巨兽，对周边环境的感知能力大打折扣。
地下技术区内，沈鸿终于从那台“破城者”残骸前直起身，用力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脸上混合着疲惫与兴奋。
“首席，有初步发现！”他接通了江季黎的通讯，“这种液态金属的记忆性和能量适应性远超我们现有科技水平，但其核心驱动逻辑……似乎基于一种我们从未接触过的量子纠缠协议，而且有强烈的生物神经网络特征。更关键的是，我在其能量残迹中，检测到了与‘基石’、利维坦意识场高度同源，但更为‘尖锐’和‘强制’的波动特征！”
他调出一组对比波形图，“看这里，‘熔炉’的技术，像是走了另一条路，一种更倾向于‘控制’和‘掠夺’，而非我们目前所见的‘平衡’与‘共存’的路子。他们似乎在试图‘复制’或者‘驾驭’那种古老的力量。”
江季黎在控制室内看着沈鸿传来的数据，心中了然。
这与林默之前感知到的，“熔炉”试图强行接触或控制利维坦的行为吻合。
这个神秘的势力，所图甚大，且手段激进。
就在这时，赵小玥略显急促的声音插入了通讯：“黎姐！‘磐石’那边有动静！他们的车队……开始后撤了！不是试探，是真正的撤退，方向是他们自己的基地！”
控制室内，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愣了一下。
撤退？在目睹了“玄武”基地受损，并且刚刚经历了一场诡异大战之后？
这不符合何翟添一贯务实，甚至可以说是功利的风格。
江季黎目光微闪，立刻想到了自己让赵小玥发送的那条明码信息，以及利维坦那摧枯拉朽般的力量展现。
何翟添不是莽夫，他的理性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持续监控，确认他们完全撤离至安全距离外。”江季黎吩咐道，随即她沉吟片刻，做出了一个决定，“尝试用修复好的远程通讯器，接入一个对‘磐石’开放的加密低频频道。”
几分钟后，频道接通，对面是一片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何首领。”江季黎主动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短暂的沉默后，何翟添那特有的、冷静到近乎没有波澜的声音响起：“江首席。”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刚才的‘天文现象’，很壮观。”
他用了“天文现象”这个词，巧妙地避开了对那无法理解力量的直接描述，但彼此心照不宣。
“确实，”江季黎淡淡道，同样避实就虚，“也幸好，它针对的不是我们任何一方。”
她这句话意味深长，既点明了利维坦，或者说“守护者”的无差别威慑，也暗示了“熔炉”才是引发这一切的根源。
何翟添那边又是一阵沉默，似乎在权衡。
过了几秒，他才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稳，但内容却足以让任何了解他性格的人震惊：“‘熔炉’……你们知道多少？”
他没有问“那是什么”，而是直接问“你们知道多少”，这表明他并非一无所知，至少，他认出了那股力量不同于以往的任何敌人，并且认同了江季黎信息中关于“共同敌人”的潜在可能性。
江季黎没有立刻回答，她在判断何翟添的意图和信息掌握程度。
何翟添似乎也不期待她立刻回答，继续道：“我的侦察单位，在西北方向一百二十公里外，发现过类似风格的金属造物活动痕迹，规模不大，但技术特征一致。它们……很危险，而且目的不明。”
他分享了这个情报。
这是一种姿态，谨慎的、有限的合作姿态。
他没有提结盟，没有提资源共享，仅仅是分享了一个关于共同潜在威胁的情报。
这符合他一贯的风格——绝不轻易押注，但也绝不把自己置于完全的信息劣势。
江季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何翟添承认了“熔炉”的威胁性和未知性，暂时搁置了与“玄武”的直接冲突，但他也不会轻易涉入过深。
他在观望，也在利用“玄武”作为前沿阵地，替他试探“熔炉”的深浅。
“感谢何首领的信息。”江季黎语气不变，“我们掌握的情报也有限，只知道他们技术诡异，目标可能直指地下的古老存在，并且……毫不顾忌打破现有的平衡。刚才发生的事情，就是证明。”
她同样给出了有限的信息，既承认了己方也有所了解，又保持了关键信息的隐秘，同时再次强调了“平衡”被打破的风险，这是双方都能切身感受到的威胁。
“平衡……”何翟添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听不出情绪，“维持现状，有时是最优解。祝你们……好运，江首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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