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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秋夜,抚顺矿区
王秀英望着衣柜中的婴儿,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婴儿的模样,竟与她记忆中那个血淋淋的胎儿重叠在一起。
“是你...”王秀英颤抖着说,“怎么可能...”
“我一个一个把他们叫醒了,”婴儿的声音忽然变成了多个声音的重叠,有男有女,有稚嫩有成熟,“我们都想见见妈妈。”
襁褓突然鼓胀起来,仿佛有无数个小身体在下面蠕动。一只只青紫色的小手从襁褓边缘伸出来,在空中胡乱抓着。
“妈,为什么不要我们?”
“妈,我好冷啊...”
“妈,下面好黑,我好怕...”
七种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刺得王秀英耳膜生疼。她终于明白过来,那不仅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孩子,还有这些年里她偷偷打掉的所有胎儿。
结婚后,因为丈夫常年在矿上工作,聚少离多,王秀英怀上过几次。但那时的计划生育政策严格得像铁板一块,街道办的人三天两头上门检查,已经有了一胎的她不符合生二胎的条件。每次发现怀孕,她都不得不偷偷去做掉。
最后一次是三个月前,丈夫刚死不久。她发现自己又怀上了,思前想后,觉得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孩子已经艰难,更何况是两个?于是心一横,又去了那家小诊所...
“妈,我们好孤单,”婴儿的声音又变回单一,那双白森森的眼睛盯着王秀英,“你来陪我们吧。”
婴儿的指甲突然变长,变得乌黑尖利,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寒光。王秀英想逃,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
那婴儿缓缓地从襁褓中爬出,肚脐上那截脐带仿佛无限长,在身后拖出一道血痕。它爬过衣柜,爬过地面,一步步向王秀英逼近。
“第一个抛弃我的,是你,”婴儿的声音冷得像冰,“最后一个抛弃我的,也是你。妈,你的心为什么这么狠?”
王秀英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那双黑色的利爪已经抵到了她的胸口,冰冷刺骨。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她终于哽咽着说出口。
利爪停顿了一下。
“二十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你,”王秀英望着那双空洞的眼睛,忽然不再害怕了,“我记得你的样子,小小的手,小小的脚...我给你取了个名字,叫盼盼,盼着你爹回来接我们...”
婴儿面无表情,但周围的空气似乎不再那么寒冷。
“后来那些...都是娘的错...”王秀英继续说着,声音颤抖,“娘没办法啊...政策不允许...你爹工资低...养不起那么多张嘴...”
利爪微微向后缩了缩。
“但这都不是理由...”王秀英忽然抬起手,想要触摸婴儿的脸颊,“娘对不起你们...娘每晚都做噩梦...梦见你们来找我...”
当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婴儿时,那婴儿突然发出一声尖啸,利爪猛地刺入了她的胸膛!
王秀英感到一阵剧痛,却奇异地看着没有血流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感,仿佛二十年来压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被移开了。
“妈...”婴儿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了,那双白森森的眼睛渐渐变成了正常的婴儿眼眸,漆黑明亮,“其实我们不是来索命的...”
王秀英惊讶地看着婴儿的容貌变化,青紫的皮肤变得红润,成了一个正常婴儿的模样,甚至带着天使般的微笑。
“我们只是想来听你说一声对不起...”婴儿的声音越来越远,“现在我们可以安心走了...”
剧痛突然消失,王秀英低头看见胸口没有任何伤口。她再抬头时,婴儿已经不见踪影,只有那个带血的襁褓静静躺在衣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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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王秀英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浑身冰冷。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敞开的衣柜中。
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带血的襁褓,只有整整齐齐叠放着的婴儿衣物。
王秀英挣扎着爬起来,觉得心口隐隐作痛。她不确定昨夜是梦是真,但那种解脱感却真实存在。
她翻出藏在家中的积蓄,去了趟镇上,买了不少纸钱香烛。当晚,她在院子里点燃了它们,低声呼唤着每一个她曾经放弃的孩子的名字。
“盼盼,妈妈对不起你...小宝,妈妈给你烧件衣裳...明儿,来拿钱...”她一边烧纸,一边喃喃自语,泪水滴在火堆中,发出滋滋的声响。
秋风依旧呼啸,但王秀英不再觉得寒冷。她仿佛听见风中夹杂着孩子们的笑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天际。
从那天起,王秀英像是变了个人。她主动去街道办申请做了计划生育宣传员,用自己的经历劝诫年轻妇女科学避孕,珍惜生命。
“每个孩子都是上天赐的礼物,”她常对年轻女孩们说,“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三年后,王秀英领养了一个孤儿院的残疾孩子。尽管生活清贫,她却倾尽所有给予那孩子母爱与关怀。
有时深夜,她仿佛还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婴儿哭声,但她不再害怕。她会起身,朝着虚空轻声说:“妈妈爱你们,永远都是。”
风声呜咽,像是回应,又像是告别。
在东北老矿区,这类传说层出不穷。有人说王秀英是疯了,才会看见那些东西;也有人说是那些夭折的婴灵终于放过了她。
但无论怎样,每个听过这故事的人,都会在夜深人静时,多想一下那些未能降临人世的生命。
而王秀英的衣柜,再也未曾自己打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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