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沉默了,他苍白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乌热尔松不再废话,动手就要拆卸磁带。林枫下意识地伸手去拦:“别!我再听听,就一遍……”一种混合着恐惧、好奇和艺术占有欲的复杂情绪攫住了他。那声音虽然恐怖,却有一种诡异的、吸引他的魔力,仿佛藏着这片土地最深邃的秘密。
两人争执不下。乌热尔松看着林枫固执而年轻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怜悯,他颓然松开手,声音低沉下去:“你不懂……你不懂这片老林子的规矩。有些东西,不能碰,不能听,不能问。算了……你自己惹的祸,自己担着吧。记住,今晚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出这个帐篷!天亮就好了……但愿天亮就好了……”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林枫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转身钻出帐篷,消失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
乌热尔松走后,林枫握着那台小小的随身听,内心陷入了剧烈的挣扎。毁掉,安全,但意味着放弃这可能是独一无二的“素材”;留下,风险未知,挑战着他的认知和胆量。最终,艺术家的那点偏执和年轻人的不信邪占据了上风。他把随身听塞进枕头底下,和衣躺下,汽油灯也不敢熄,瞪大眼睛听着帐篷外的动静。
风声,江水声,偶尔不知名夜鸟的啼叫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似乎一切正常。林枫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乌热尔松也只是迷信而已。困意渐渐袭来。
就在他意识模糊,将睡未睡之际——
“咚……”
一声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鼓声,穿透风声江水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林枫一个激灵,猛地坐起,睡意全无。
是幻觉吗?
他竖起耳朵,心脏狂跳。
“咚……咚……”
不是幻觉!鼓声再次响起,比刚才近了些!没错,和录音里的鼓声一模一样!那沉闷、古朴、带着某种诡异韵律的节奏,分毫不差!
“咚……咚……咚……”
鼓声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压迫感,正朝着他帐篷的方向而来。它不在任何一个固定的方向,时而像来自左边的树林,时而又像源自右边的江滩,有时,甚至感觉就在帐篷顶上响起!
林枫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猛地抓过枕头下的随身听,颤抖着手指按下了播放键。耳机里,那录制的鼓声如期而至。而帐篷外,那由远及近的鼓声,竟然与耳机里的节奏……完全同步了!
不,不仅仅是同步。当耳机里播放到那些模糊哭嚎和祈祷的片段时,帐篷外的寂静夜色里,似乎也隐隐约约地、多了许多细微的、无法分辨的啜泣和低语声,它们缠绕在鼓声周围,像一群无形的幽灵,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汽油灯的光晕开始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帐篷内的影子张牙舞爪。温度骤然降低,林枫呵出的气变成了白雾。那冰冷的寒意,不仅冻僵了他的身体,更试图冻结他的灵魂。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他此刻才真正明白了乌热尔松话里的重量。这不是迷信,这是他无法理解的、真实不虚的存在!他的好奇和固执,引来了不该招惹的东西。
悔恨、恐惧、无助……各种情绪交织。他想大喊,喉咙却像被堵住;他想冲出帐篷,双腿却软得不听使唤。那面无形的、由声音构筑的“鼓”,每一下都敲击在他的神经上,考验着他二十多年来建立的世界观。
“咚……咚……”
鼓声,已经到了帐篷门口。
仿佛只有一个帐篷布的厚度之隔。
林枫能感觉到,外面,有什么东西,停下了。
所有的低语和哭泣声也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里,只剩下那面狍皮神鼓的节奏,沉稳地、一下下地,敲击着。
不,不是在敲击空气。
是在敲击他的帐篷门帘。
是在敲击他的耳膜。
是在敲击他濒临崩溃的理智。
他猛地想起乌热尔松最后那绝望的眼神,想起老人蹒跚的舞步,想起这片土地上关于山精水怪、无主孤魂的种种传说。他不再是那个寻求刺激的城里青年,他成了一个触犯了禁忌,即将被未知吞噬的可怜虫。
他颤抖着手,从背包里摸出那盒磁带,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想起乌热尔松的话——“烧掉,撒进江心……”
可现在,他还能走出这个帐篷吗?
“咚!”
最后一声鼓响,沉重如山的崩裂,就炸响在门帘之外。
林枫闭上了眼睛,握紧了那盒承载着恐惧与悔恨的磁带,等待着未知的审判降临。帐篷的帆布,向内凸起了一个手掌般的形状,冰冷,潮湿,带着江水与腐木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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