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吱吱……老周……偿命……”
他猛地睁开眼,打开灯,床上、地上空空如也,只有他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声。可一旦关灯躺下,那抓挠声和尖笑声便又卷土重来。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眼窝深陷,脸色灰败,比那霉变的粮食好不到哪里去。
他偷偷去找过粮库后面的刘半仙。刘半仙闭着眼听了,摇摇头,说:“那白毛的,是得了道行的,算个‘仙家’。你用了绝户计,它怨气不散,带着它那些徒子徒孙的魂儿,缠上你了。这东西,不伤人肉身,专坏你运气,蚀你根基,耗你精神。解铃还须系铃人呐……”
老周明白了。这是报复。来自那个被他毒杀的族群,来自那只特殊的白毛“鼠王”的阴魂不散的报复。它们不再偷吃粮食,却让电路失常,让粮食霉烂,更夜夜折磨他的神经。公家的财产在莫名损失,他自己的精神也快要崩溃。
巨大的恐惧和沉重的负罪感,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紧紧缠住了老周的心。他看着镜子里那个形容枯槁、眼带血丝的男人,几乎认不出那是自己。他想起撒下毒饵时那一瞬间的狠绝,想起“白毛仙”那空洞而怨恨的眼睛。都是为了什么?为了那点微薄的工资?为了守住这个岗位?可现在,粮库要真出了大问题,他就能保住饭碗了吗?而且,这夜复一夜的折磨,何时是个头?
他仿佛能听到那些冤魂在质问:“你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又是一个被“吱吱”尖笑和无数抓挠感折磨的不眠之夜后,老周顶着呼啸的北风,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埋藏“白毛仙”的那片乱草丛。天阴沉着,像是要下雪。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从怀里掏出一小瓶廉价的散装白酒,还有几块路上买的炉果。
他颤抖着手,把酒缓缓洒在坟头,又把炉果摆上。
“白毛仙……鼠王爷……”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哭腔,“我老周……对不住你们!我坏了规矩,下了死手……我有罪!可我……我也是没法子啊……公家的粮食,我看守的职责……我家里……唉!”
他絮絮叨叨,语无伦次,把这些日子的恐惧、愧疚、委屈、生活的艰难,全都倒了出来。寒风卷起他的衣角,吹得他单薄的身体瑟瑟发抖。他说到最后,已是老泪纵横,额头抵在冰冷的冻土上,发出压抑的呜咽。
他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他只是觉得,必须这么做。
那天晚上,奇迹般地,那纠缠了他快一个月的抓挠声和尖笑声,第一次没有出现。他睡了一个囫囵觉,虽然梦里依旧不安稳,但至少没有被强行弄醒。
第二天,粮库的电路依然偶尔跳闸,粮食的霉变速度似乎减缓了一些,但并未完全停止。
老周知道,事情没完。那股怨气,不是一次哭诉、一点祭品就能彻底化解的。它像这东北大地深处沉积的寒气,需要漫长时间,或许再加上他后半生战战兢兢的敬畏与弥补,才能慢慢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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