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零年冬,大庆让胡路区一栋待拆居民楼里,寒气比外面轻些,却更潮湿。赵大勇哈出的白雾在头灯前模糊成一团。他身后跟着五个拆迁队员,都是四五十岁的汉子,在这座因油而兴的城市里干着拆毁过去的活计。
“就这栋楼最磨叽,全搬走了,就剩三单元二楼这家死不开门。”赵大勇踹了一脚锈蚀的铁门,回声响彻空楼。
“头儿,撬呗,反正最后一家了,拆完这栋咱就能领钱回家猫冬了。”瘦猴说着已经架起撬棍。
铁门呻吟着打开,灰尘如细雨般落下。几道头灯光柱刺破黑暗,在空气中划出慌乱的光路。
“操,这啥味儿啊?”有人捂住鼻子。
不是预想中霉烂的味道,而是淡淡的、积存多年的胭脂香混合着老木头和布料的气息,若有若无,像一声叹息。
瘦猴摸到开关,按了几下。“没电。”
更多头灯亮起,房间渐渐显露真容。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里完全保持着几十年前的样貌,仿佛时间从未流逝。墙上贴着泛黄却依旧鲜艳的红喜字剪纸,老式组合柜上摆着牡丹花样式的暖水瓶,一台红灯牌录音机静立在五斗橱上,旁边是几只印着“囍”字的玻璃杯。
最扎眼的是那张双人床,大红色缎面被子铺得整整齐齐,枕头并排摆放,只是积了厚厚一层灰。每件物品都保持着使用时的样子,像是主人刚刚出门。
“这他妈是撞进谁家婚房了?”赵大勇喃喃道。
瘦猴已经走到五斗橱前,拿起一个相框,吹去灰尘。“头儿,来看这个。”
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男女,穿着八十年代流行的婚纱礼服——新郎蓝色中山装,新娘白色婚纱头戴花环。两人笑得腼腆而幸福,背后是大庆油田地标性的抽油机。
“郎才女貌啊,”老陈凑过来看了一眼,“这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赵大勇没说话,他心里升起一种异样感。这房间太完整了,完整得不正常。墙上挂历停在一九八八年十月,也就是说,这个房间保持这样整整二十二年了。
“干活干活,”他挥挥手,“把值钱东西清一清,然后砸。”
工人们开始翻找,但很快就发现,这屋里没有任何真正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任何能表明屋主去向的线索。没有信件,没有存折,没有后来的照片,仿佛这一对新人的故事就停止在结婚那一天。
瘦猴抡起大锤,率先砸向那个组合柜。木头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这婚纱照咋办?”另一个工人指着墙上最大的那个相框,就是那张在抽油机前拍的婚纱照,放大了挂在床头。
“一起砸了,还能咋办。”赵大勇说。
瘦猴吐了口唾沫在手心,举起锤子,对准照片上那双微笑着的年轻男女,用力砸了下去。
就在锤头接触玻璃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看见了。
照片上,新郎新娘的眼睛里,缓缓流下两道黑色的液体,像眼泪,顺着泛黄的相纸留下痕迹,在头灯光束下微微反光。
瘦猴的锤子停在半空,整个人僵在那里。
“眼、眼睛…”老陈后退一步,声音发颤。
赵大勇走近一看,那黑色液体粘稠如石油,已经流到相框底部。他强作镇定:“老房子渗水了,正常现象,赶紧干完走人。”
没人动。房间里的温度似乎突然下降了好几度。
“听见没有!”赵大勇吼了一声,夺过瘦猴手中的锤子,亲自朝婚纱照砸去。在锤子落下前的瞬间,他仿佛看见照片上的新娘眼睛转动了一下,直直看向他。
玻璃碎裂,相框坠落。
当晚,赵大勇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场婚礼,无声无息,像是在看一部没有声音的老电影。新郎新娘就是照片上那对年轻人,他们在亲友的簇拥下笑着,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宴席上的菜肴冒着热气,宾客举杯,却没有一点声音。最后画面定格在新娘脸上,她看着赵大勇,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但他什么也听不见。
赵大勇惊醒,浑身冷汗。看了眼手机,才凌晨三点。微信群里已经炸开了锅,所有参与昨天拆除的工人都做了类似的梦——一场无声而悲伤的婚礼。
“邪门了,”瘦猴发语音,声音发抖,“我梦见那新娘一直看着我,像是有话要说。”
老陈回复:“我听老辈人讲过,有些执念深的魂儿,会附在它们最在意的东西上。那房间保持结婚时的样子二十多年,肯定有原因。”
第二天,没人愿意去那栋楼。赵大勇只好答应加钱,好说歹说才把人凑齐。
再到那户人家,感觉完全不同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尽管阳光从没有窗帘的窗户直射进来,却感觉不到温暖。
昨天被砸碎的婚纱照还躺在地上,赵大勇小心地捡起来,翻到背面,发现相框夹层里似乎有东西。他拆开残破的背板,取出了一本薄薄的红皮日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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