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西的冬天,刀子似的风能刮进人骨头缝里。一九八八年腊月二十三,小年夜的鞭炮声零星响过几阵,便再没了动静。夜越来越深,鹅毛雪片密密匝匝地落,把赵家庄唯一的土路彻底埋住了。
村东头那间低矮的土坯房里,七十三岁的赵孙氏正躺在炕上哼哼。她的风湿痛犯了,膝盖肿得像发面馒头,手指关节扭曲得如同老树根。每一次翻身都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呻吟,在这寂静的冬夜里格外瘆人。
“奶奶,再贴剂膏药吧。”十六岁的孙女小满披着棉袄站在炕沿边,手里捏着一片黑乎乎的膏药,那是去年从镇上卫生所开来的,早已没了药味。
赵孙氏摇摇头,枯黄的脸上沁出冷汗:“不顶用了,这身子骨怕是熬不过这个冬了。”她望着糊满旧报纸的顶棚,叹了口气,“你爹要是还在,该去请个大夫的。”
小满低下头,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爹在矿上出事已经三年,娘改嫁后,这个家就只剩她和奶奶相依为命。窗外北风呼啸,像无数冤魂在哭喊。破旧的窗棂不时被风吹得哐当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想挤进来。
“睡吧,明日还得拾掇屋子祭灶呢。”赵孙氏强忍着痛说。
小满吹灭煤油灯,在奶奶身边躺下。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只有窗外雪地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祖孙俩挤在一条打了补丁的棉被下,互相取暖。赵孙氏的疼痛一阵紧过一阵,她咬住被角,不让自己出声吓着孙女。
不知过了多久,赵孙氏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暖流从脚底升起。她勉强睁开眼,看见炕沿前站着一个模糊的白影。随着眼睛逐渐适应黑暗,那影子清晰起来——是个白发白须的老者,穿着一身月白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银针。
“别怕,”老者的声音如同远处飘来的风,“我给您扎几针,祛祛寒湿。”
赵孙氏想喊,却发不出声;想动,却像被什么力量定住了身子。老者手中的银针在黑暗中闪着寒光,他轻轻将针插入她的膝盖、手肘和肩胛。出奇的是,针扎进去时并不疼,反而带来一股暖流,驱散了骨缝里的寒气。
“您是……”赵孙氏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老者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如同绽放的菊花:“左邻右舍,不必见外。”
恍惚间,赵孙氏觉得这面容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随着银针的深入,她感到浑身舒畅,三年来的疼痛一点点消散。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她竟沉沉睡去,这是她多年来第一次无痛的睡眠。
天蒙蒙亮时,小满先醒了。她发现奶奶睡得格外香甜,脸上带着久违的安详。正要起身做饭,突然瞥见炕沿下蜷缩着一团灰白色的东西——是只大刺猬,背上竟扎着几根松针。
“奶奶!快看!”小满惊叫。
赵孙氏被孙女的叫声惊醒,她坐起身,惊讶地发现自己浑身的疼痛减轻了大半。顺着孙女手指的方向,她也看见了那只刺猬。更令人惊奇的是,她卷起裤腿,发现昨晚疼痛最厉害的膝盖处,有几个淡淡的红点,像是刚被针扎过的痕迹。
“白仙……是白仙显灵了!”赵孙氏颤抖着说,突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传说——刺猬是五仙中的白仙,精通医道,常化身老者为人治病。
小满半信半疑地凑近看那刺猬,只见它呼吸均匀,睡得正香,背上的松针不偏不倚地扎在几个位置,竟真像是针灸的穴位。
“它受伤了?”小满小声问。
赵孙氏仔细看了看,摇摇头:“不,这松针扎得很有章法,像是在模仿针灸。”
就在这时,刺猬动了动,缓缓睁开黑豆似的眼睛。它看了看祖孙俩,并不惊慌,只是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松针一根根抖落。
“别惊着它。”赵孙氏低声说,从炕头的篮子里摸出两个干枣,轻轻放在刺猬面前。
刺猬嗅了嗅枣子,不客气地吃起来。吃完后,它竟像人似的冲赵孙氏点了点头,然后慢悠悠地爬向墙角的一个破洞,消失在黑暗中。
“它走了……”小满有些失落。
赵孙氏却笑了:“白仙不会走远的,它们有灵性,知道谁家需要帮助。”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里,刺猬时不时会在夜晚出现。有时它会在厨房的碗柜下被发现,有时则蜷缩在柴火堆里。赵孙氏的病情一天天好转,甚至能在院子里走动了。她每次发现刺猬,都会给它留些食物——几粒米、一颗枣,或者一点碎馒头。
小满起初对这只刺猬充满敬畏,日子久了,也渐渐习惯了它的存在。她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白爷爷”,还偷偷用碎布头做了个小垫子放在墙角,供它睡觉。
腊月二十八夜里,村里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几个村民提着灯笼、拿着棍棒,挨家挨户搜查。
“找什么呢?”赵孙氏开门问道。
为首的村支书赵老四一脸焦急:“婶子,您瞧见一只大刺猬没?王老四家的媳妇难产,接生婆说要用刺猬血做药引子,不然母子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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