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像浓雾般弥漫开来，林悦剧烈咳嗽着摸索防毒面罩。加盟商举着应急灯冲过来，灯光在烟尘里划出凌乱的光柱：“对不住！对不住！这些架子早该换了......” 他声音发颤，灯光扫过满地狼藉时，林悦看见他后颈暴起的青筋在皮肤下突突跳动。
等烟尘稍稍散去，林悦蹲下身查看倾斜的木箱。箱角的铜扣早已氧化成青绿色，箱盖边缘的榫卯结构却依然严丝合缝。她用登山刀小心撬开卡扣，腐木特有的酸涩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 像是晒干的艾草，又像是被阳光亲吻过的薰衣草。
掀开箱盖的瞬间，一束阳光恰好穿透屋顶的破洞，照亮箱中整整齐齐码放的粗布包。每包都用褪色的红绳捆扎，绳结上系着发黄的纸条，隐约可见 “2023.8.20”“一级品” 的字样。林悦轻轻解开一包，干枯的花瓣立刻在气流中微微颤动，细如发丝的花蕊簌簌掉落，在箱底积成一层浅金色的绒毯。
加盟商掀开箱盖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陈腐与花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悦下意识后退半步，鼻腔里却不受控地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 —— 那是记忆深处盛开在戈壁滩上的芍药特有的气息。
“这是去年的存货，收成最好的那一年，我想着留着做纪念，就晒干了存起来。” 加盟商的指节轻轻叩击木箱，发出空洞的声响。经年累月的潮气让原本坚实的樟木箱体生出细密裂纹，木缝里钻出的霉斑在阳光下泛着灰，显然存放环境并不理想。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怕听到否定的答案，眼神里满是期待与忐忑。
林悦蹲下身，帆布登山裤摩擦出沙沙声响。木箱里的干花被岁月镀上一层琥珀色光晕，整齐码放的花瓣堆叠成微型山丘，最顶层那几片已然蜷曲如蝶翼。她注意到加盟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指甲缝里还沾着未洗净的泥土，那是戈壁滩特有的赭红色。
“不知道…… 还能有用吗？” 加盟商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风沙打磨过。他伸手想要触碰干花，悬在半空的手却又缩了回去，仿佛那些花瓣是易碎的琉璃。
林悦捏起几片花瓣放在掌心，感受着脆硬的质感。花瓣边缘虽然泛着浅褐，却还保持着完整的形态，看得出保存得很用心。指腹摩挲间，她突然注意到每包干花的底层都垫着油纸，油纸表面印着模糊的牡丹纹样 —— 这分明是当地传统手工制作的防潮纸，如今在市面上早已难觅踪影。记忆突然翻涌，三年前初到戈壁考察时，她曾在老匠人的作坊里见过这种油纸。老师傅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刷着桐油，浑浊的眼睛里闪着骄傲：“这可是祖辈传下来的手艺，防潮防虫，比什么塑料膜都管用！”
“您从哪儿弄到的这种油纸？” 林悦的声音不自觉拔高。加盟商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到，嘴唇翕动几下才回答：“是阿爸留下的。他以前在镇上的染坊干活，说这种油纸最适合存东西……” 话音未落，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突然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可惜阿爸走得早，这些油纸用完就没了。”
林悦轻轻掀开最上层的油纸，底下的花瓣颜色明显鲜亮许多，浅粉与鹅黄交织，仿佛将春日的阳光封存其中。她忽然想起公司研发部最新的检测报告，那些在恒温恒湿环境下保存的样品，虽然色泽艳丽，却始终缺了戈壁芍药特有的香气。而此刻手中的干花，即便历经岁月侵蚀，依然倔强地保留着戈壁阳光的炽热与风沙的粗犷。
“林经理，您直说吧。” 加盟商突然蹲下来，与林悦平视，“这批花是不是已经没用了？我知道不该存这么久，可实在舍不得……”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去年花开得特别好，漫山遍野都是粉白色的浪头。我带着乡亲们采了整整半个月，晚上就睡在花田里，闻着花香数星星……”
林悦的眼眶突然发烫。三年前她刚接手这个扶贫项目时，眼前的戈壁滩还只有零星几株野生芍药。是这位沉默寡言的汉子带着村民改良土壤，从每天清晨五点忙到深夜，硬是在盐碱地上种出了成片的花田。那些深夜加班的日子，她总能收到他发来的照片 —— 月光下的花田像撒落人间的银河，花瓣上凝结的露珠折射着星光。
“王大哥，这些花……” 林悦顿了顿，将手中的花瓣重新放回木箱，“比我想象中还要珍贵。” 她掏出手机，调出公司最新的产品企划案，“我们原本计划用新鲜芍药开发护肤品，但运输损耗太大。现在看来，这些干花或许能开辟新的方向。”
加盟商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燃起希望的光：“真的？可这些花……” 他指着木箱角落几簇明显发霉的花瓣，“都已经坏了。”
“坏了的部分我们可以剔除，但这些完整的花瓣，还有这独一无二的保存工艺，” 林悦轻轻抚摸着油纸，“都是不可复制的宝藏。您看，这些牡丹纹样的油纸本身就极具文化价值，如果能结合现代设计，做成包装……” 她越说越兴奋，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着设计草图，“再加上故事营销，把戈壁花田的种植过程、传统工艺都融入产品，一定能吸引消费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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