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无”在坍缩。
这是一种完全超乎常人想象和理解的景象,它既不是物质的崩塌,也不是能量的消散,而是“虚无”这个概念本身在经历了极致的膨胀和吞噬之后,自然而然地走向了它必然的、内在的“静寂”状态。
付无咎那残存的意识,就像是一片孤独的叶子,在这片渐渐趋于“死寂”的源海边缘飘荡着。他的存在变得越来越微弱,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被彻底吹灭。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感正在一点一点地被剥离,就像是一件衣服被慢慢地撕开,每一根线都在断裂,每一片布都在飘落。这种感觉既恐怖又无奈,他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逐渐消失在这片无尽的虚无之中。
右腿处的虚无感并非普通的疼痛,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缺失”,就好像他的右腿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一样。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陌生,仿佛他原本就是一个残缺不全的人。
不仅如此,魂魄的创伤更是深可见骨,这是与巡天戟魂强行融合所带来的后果。在那一刻,他透支了自己所有的潜力,将灵魂与巡天戟魂紧紧地结合在一起。然而,这种过度的消耗现在却反噬而来,让他的意识变得如同破碎的琉璃一般脆弱不堪。
每一个念头都像是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无法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想法。他的思维变得混乱不堪,眼前的世界也开始模糊起来,仿佛随时都可能彻底散入那正在归于终极平静的“寂灭”之中。
唯有怀中——那并非实质的怀抱,而是一种灵魂层面的紧密联系——那一点被桃丫纯净秩序气息包裹着的、苏夕瑶最后的真灵本源,传来一丝微弱的、却坚韧无比的温暖,如同狂风暴雨中系住孤舟的最后缆绳,勉强维系着他最后的清明。
离开?如何离开?
这坍缩的“虚”之核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向内闭合的牢笼。来时路早已消失在那自我指涉的归寂过程中。外界的一切坐标、感应,在此地皆被彻底隔绝。
绝望,如同冰冷的墨汁,缓缓浸透他残破的思绪。
难道历经千辛万苦,完成了那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使命,最终却要落得与此地一同“归寂”的结局?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无尽的疲惫与虚无感彻底吞没的刹那——
就在那一瞬间,那点包裹着苏夕瑶真灵的秩序气息,如同平静湖面上被微风吹拂的涟漪一般,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这波动是如此细微,以至于常人几乎无法察觉,但对于那些对气息变化异常敏感的存在来说,却如同夜空中的一颗流星划过,短暂而耀眼。
而在这气息之中,那源于桃丫血脉的、与寂灭桃渊同源的印记,仿佛被一股来自远古的力量所触动。这股力量虽然遥远至极,但却同根同源,如同两根原本就相互缠绕的藤蔓,一旦被唤醒,便会产生共鸣。
印记在这股力量的影响下,开始散发出一圈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这涟漪如同水波一般,以印记为中心,缓缓地向四周扩散开来。虽然这涟漪的波动范围极小,但它所蕴含的能量却是惊人的,仿佛是一个被压缩到极致的宇宙,一旦爆发,将会释放出无尽的力量。
紧接着,在这片绝对“无”的、正在坍缩的背景上,之前惊鸿一瞥的桃花印记,再次浮现!
这一次,它不再是一闪而逝,而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缓缓荡漾开一圈柔和的、粉灰色的光晕。光晕中心,那桃花印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竟逐渐演化成一道小小的、不断旋转的、由寂灭之力与微弱生机共同构筑的……门户虚影!
这门户的气息,付无咎并不陌生——正是寂灭桃渊!
是媪!是那位寂灭桃木之灵!在自身随同神陵彻底归于沉寂的前一刻,感应到了这丝源自“守序之引”(桃丫)血脉的呼唤,燃烧最后的本源,跨越了无法想象的距离与维度障碍,为他们强行打开了一条……回归的缝隙!
“走……”
一个微弱到极致、仿佛随时会断开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从门户虚影中传来,充满了疲惫与最后的决绝。那是媪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道信息。
没有时间犹豫!这门户虚影极不稳定,且在“虚”之源海彻底归寂的磅礴力量拉扯下,正在剧烈扭曲,迅速变小!
付无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凝聚起残破的魂魄,紧紧包裹住那点秩序气息与苏夕瑶的真灵,化作一道微弱的光流,勐地投向那即将闭合的门户!
在没入门户的最后一瞬,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那片正在加速坍缩、最终将化为宇宙间一个永恒“静默点”的“虚”之核心。
他仿佛看到,在那无尽的归寂中心,并非是一片纯粹的虚无,而是沉淀下了一丝极其微妙、难以言喻的“空”。这丝“空”并非简单的空无一物,而是一种超越了所有吞噬与扭曲欲望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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