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川河浊浪滔滔，水汽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腥气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糊味。岸边聚集的人群忧心忡忡，议论声与河风的呜咽交织，更添几分压抑。付无咎立于人群边缘，拄着枣木拐杖，目光沉静地扫过河面。那几具漂浮的修士残骸已被打捞上岸，死状凄惨，仿佛被巨力撕扯后又经烈火灼烧，伤口处残留着诡异的腐蚀性能量波动，绝非寻常水兽所为。
“让开！镇邪司办案！”一声厉喝传来，人群骚动着分开一条通道。只见一队身着黑底战戟符箓服饰的修士快步走来，为首之人面色冷峻，气息赫然是金丹初期，身后跟着数名筑基好手。他们迅速封锁现场，检查尸体，动作干练，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付无咎眼神微凝，将自身气息收敛得更深，如同岸边一块不起眼的顽石。这队镇邪司修士的修为和效率，远非新洛城那些可比，看来望北川作为重镇，镇邪司的力量也水涨船高。他们出现在此，是为了河中怪物，还是……兼有他意？百晓阁的消息，恐怕早已传到了这里。
“头儿，伤口残留的妖气很古怪，混合了水腥、火毒，还有一丝……类似机关造物的金属锐气。”一名负责验尸的修士禀报道。
“不是单一妖物所为。”那金丹头领眉头紧锁，蹲下身，指尖泛起灵光，仔细探查，“像是……某种混合体，或者……被刻意改造过的妖傀。记录在案，上报司内，申请‘鉴妖镜’支援。在此之间，封锁河面，严禁任何人渡河！”
“是！”
混合体？妖傀？付无咎心中一动，联想到了青蛟麾下那些奇形怪状的妖族，以及百晓阁老者提及的、擅长炼器御傀的“玄兵冢”。难道这河中之患，并非天灾，而是**？目的何在？阻止人员往来望北川？
渡河之路被官方封锁，看似断绝。但付无咎注意到，一些看似普通的渔民或行商，在镇邪司修士离开后，眼神闪烁，低声交谈几句，便悄然消失在岸边的芦苇丛或密林中。显然，官方的禁令并不能完全阻止那些有门路或敢冒险的人。
他需要信息，更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渡河方式。硬闯绝非上策。他略一沉吟，拄着拐杖，向着不远处一个看似破旧、却有不少江湖气息人物进出的临河茶棚挪去。
茶棚里烟气缭绕，人声嘈杂。付无咎选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粗茶，默默听着周围的议论。
“妈的，这鬼河闹腾半个月了，老子的货都压在对面，再不过去，赔掉裤子了！”
“听说‘泥鳅李’昨晚试了一把，船到河心就没了声响，连个泡都没冒……”
“镇邪司都束手无策，我看呐，八成是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东西。说不定跟北边山里那桩邪门事儿有关……”
“嘘！慎言！那事儿也是能随便说的？”
北边山里的邪门事儿？付无咎默默记下这个信息。他注意到邻桌一个独眼老者，穿着破旧皮袄，自顾自地喝着闷酒，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但那双仅剩的眼睛却偶尔扫过河面，精光一闪而逝。这老者气息内敛，但付无咎魂魄稍复后，感知敏锐了许多，隐约觉得此人不简单。
付无咎端起粗茶碗，佯装不经意地挪到独眼老者对面坐下，低声道：“老丈，听闻这望川河不太平，小子欲往对岸望北川寻亲，不知可有稳妥的法子？”
独眼老者抬起眼皮，独眼浑浊，却带着一股看透世事的沧桑，瞥了付无咎的空裤管和拐杖一眼，沙哑道：“寻亲？瘸着条腿过这鬼门关？后生，命比亲重要。”
付无咎苦笑一下，摸出几块商队换来的碎银，推了过去：“实在是迫不得已，还望老丈指点迷津。”
老者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付无咎坚定却难掩虚弱的脸，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哼了一声，将银子收起，压低了声音：“看你这娃儿不像歹人，老子就多说两句。镇邪司封河，明面上的船是别想了。要想过去，得走‘暗流’。”
“暗流？”
“嗯，这望川河底下，有几条老河道，水势复杂，暗礁密布，寻常人不知道，也不敢走。但有些撑‘鬼舟’的船夫，专走这些路子，收费嘛……自然不菲。而且，能不能碰上，全看运气。就算碰上了，能不能平安过去，也得看阎王爷收不收你。”老者说着，指了指河下游一片芦苇荡的方向，“去那边碰碰运气吧，天黑之后。记住，找船头挂着一盏幽蓝色灯笼的。”
鬼舟？暗流？付无咎心中了然，这应是本地存在的灰色渡河渠道。风险极大，但似乎是目前唯一的选择。他拱手道：“多谢老丈。”
老者摆摆手，不再言语，继续喝他的闷酒。
付无咎离开茶棚，并未立刻前往芦苇荡，而是先在望川镇找了个最便宜的客栈住下。他需要养精蓄锐，并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玉髓果的药力尚未完全吸收，他需要时间巩固。
关好房门，布下简陋的警示禁制，付无咎盘膝坐在榻上，再次取出那枚玉髓果残余的药力核心，缓缓炼化。冰凉精纯的能量流淌在干涸的经脉与魂魄中，如同久旱逢甘霖。他能感觉到，魂魄上的裂纹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弥合，神识覆盖的范围也从数丈扩展到了十余丈，虽然依旧微弱，但已能更清晰地感知周围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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