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诏狱。
这里是大明朝最深、最黑暗的喉管,任何被投喂进去的人,都再也吐不出来。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气味,是干涸的血腥味、腐烂的霉味、排泄物的骚臭,以及绝望本身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凝结成一种能附着在人皮肤上、钻进骨头里的阴冷。
子时已过,京城陷入了最沉的死寂。
一道幽灵般的身影,在几名同样悄无声息的锦衣卫簇拥下,走入了这片人间炼狱。
为首之人身披一袭宽大的黑色斗篷,将身形与面容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昂贵的皂靴踩在湿滑黏腻的石板路上,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仿佛他不是走在地上,而是漂浮于这片污秽之上。
狱卒早已被清空,平日里那些凄厉的惨叫与压抑的呻吟,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整座诏狱,安静得如同一个巨大的坟场。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和那道身影身后,锦衣卫指挥使袁彬那如同刀锋般冷冽的呼吸声。
穿过一道道沉重的铁门,阴风愈发刺骨。
最终,队伍在最深处,一间最为肮脏、狭小的牢房前停下。
这里甚至没有像样的牢门,只有几根锈迹斑斑、碗口粗的铁栅栏。牢房的角落里,一堆散发着腐臭的稻草上,蜷缩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具尚有呼吸的骨架。
那人骨瘦如柴,身上的囚服早已破烂不堪,与身下的稻草混为一体,几乎看不出人形。听到动静,他只是费力地、极其缓慢地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眼珠转向门口那团模糊的光影,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朱祁钰静静地站着,斗篷的阴影下,他的目光如同一柄最精密的手术刀,剖开了眼前这具躯壳。
他的意识深处,那冰冷的、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系统界面,悄然展开。
光幕之上,一行行数据流飞速闪过,最终锁定在牢中那人的身上。
【黄金级投资目标:杨继宗。】
【身份:都察院六品监察御史。】
【历史轨迹:因弹劾国舅孙显宗,触怒圣上,下诏狱。三日后,因风寒并发症,心力衰竭,死于狱中。】
黄金级。
朱祁钰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可的波澜。
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需要他亲自下场,才能完成的投资。
他对着身后的袁彬,微微一抬下巴。
袁彬会意,立刻将手中提着的一个食盒递上前,打开。一股混合着米粥香气与药材味道的热气,瞬间在这片冰冷恶臭的空气中弥漫开来,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食盒里,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肉粥,一包用油纸裹好的退烧草药,以及一壶温热的黄酒。
朱祁钰没有动,只是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语调,缓缓开口。那声音不大,却仿佛拥有穿透金石的力量,清晰地传入了牢中那人的耳中。
“杨继宗,你弹劾国舅,可知朕为何将你下狱?”
稻草堆上那具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后,竟是剧烈地一颤。
他挣扎着,用那双细得如同枯柴的手臂撑起身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让他剧烈地喘息起来。
他抬起头,那张早已脱相的脸上,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两柄藏在鞘中的利刃,锋芒毕露。
“因为……咳咳……因为臣,触犯了皇亲的利益。”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却字字清晰,“也……也触犯了陛下的颜面。”
朱祁钰的嘴角,在斗篷的阴影下,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是个聪明人。
疯,但不是蠢。
“你是个聪明人。”他重复了一句,向前迈了一步,皂靴踩在了一片暗黑色的污渍上,他却毫不在意,“那你可知,朕今日为何而来?”
杨继宗看着他,看着那食盒里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物,看着那壶足以在寒夜里温暖肺腑的酒,眼中却浮现出一抹浓重的自嘲。
他笑了,那笑容牵动了脸上的伤口,显得有些狰狞。
“来看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丑态,或是……来赐一杯毒酒,全臣一个体面。”
他一生刚直,得罪了满朝权贵,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在他看来,这位年轻的帝王,在利用他敲打了勋贵集团之后,赐他一死,来了结这桩麻烦,是最符合帝王心术的“仁慈”。
“毒酒?”
朱祁钰摇了摇头,斗篷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蔑。
“你太高看自己了。你的命,还远不值得朕用一杯毒酒来换。”
他没有再卖关子,而是用一种讲述他人故事般的平淡语调,将那份足以让整个大明都天翻地覆的变法计划,和盘托出。
从清丈天下田亩,到官绅一体纳粮。
从一条鞭法的核心,到江南士绅盘根错节、如同铁板一块的利益网络。
他毫不掩饰其中的凶险,毫不避讳此举等同于与天下读书人为敌的后果。他将那片富庶江南之下,隐藏的所有肮脏、腐朽与杀机,都赤裸裸地撕开,展现在了这个囚犯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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