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冬月,北平前门外大栅栏)
冬阳斜照在大栅栏的青石板上,把“三庆园”戏楼的黑底金字牌匾映得发亮。王卫国攥着养父王破军递来的戏票,指尖触到纸质的粗糙纹理,空冥天赋悄然展开——能“闻”到戏楼飘出的脂粉香混着檀香,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胡琴声和吊嗓声,还有街头小贩“卖瓜子——糖炒栗子——”的吆喝,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比西郊军营的军号声柔和,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昨天张营长说,三庆园刚恢复演出,今天有《穆桂英挂帅》,是名角李老板的戏,咱们正好趁空来看看。”王破军理了理道袍的领口,目光扫过戏楼墙面——那里有几处浅淡的弹痕,是日军占领时用刺刀划的,“京剧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玩意儿,日军在的时候不让演爱国戏,现在太平了,得让这些好东西重新活过来。”
王卫国点点头,手里的戏票被攥得有些发皱。在异时空,他只在电视上看过京剧,隔着屏幕总觉得隔着层距离;可现在站在百年戏楼前,雕梁画栋上的龙凤图案虽蒙着灰尘,却依旧透着皇家规制的庄重,飞檐下的铜铃在风里轻响,像在诉说着戏楼百年的兴衰,让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敬畏。
两人跟着人流走进戏楼,一股热浪夹杂着脂粉香、汗味和瓜子香扑面而来。楼下的散座已经坐满了人,大多是穿棉袄的百姓,有的嗑着瓜子,有的摇着蒲扇(虽是冬天,人多闷热),还有的带着孩子,指着台上的布景小声讲解;二楼的包厢里坐着穿长袍马褂的商人,偶尔传来茶杯碰撞的轻响。戏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两侧挂着“忠孝节义”的幔帐,后台的门帘时不时掀开,露出演员们画着油彩的脸。
“两位道长,这边请!”一个穿短褂的伙计快步迎上来,引着他们往楼上的角落包厢走,“张营长特意吩咐过,给您留了最好的位置,能看清台上的眉眼。”
坐定后,王卫国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只见戏台两侧的乐师们正在调弦——京胡、月琴、三弦依次响起,试音的调子时而高亢时而婉转,引得台下百姓一阵喝彩。“这京胡的声音真特别。”他轻声说,空冥状态里能清晰地“分辨”出京胡的音色比小提琴更尖锐,却带着一种独特的苍凉感,“比俺在异时空……在书上看到的描述更动人。”
王破军端起伙计送来的盖碗茶,抿了一口:“京剧的魂就在这‘唱念做打’里,光听录音、看书是体会不到的。你看那幔帐上的‘忠孝节义’,这四个字就是京剧的根,也是咱们中国人的根。”
正说着,戏楼里突然安静下来,灯光聚焦在戏台中央。只见一个穿铠甲、插靠旗的女演员快步走出,亮相的瞬间,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正是李老板扮演的穆桂英,脸上的油彩浓淡相宜,眼神凌厉却不失英气,开口唱道:“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王卫国的呼吸瞬间停滞。李老板的唱腔高亢洪亮,却又带着女子的柔韧,尤其是唱到“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领兵谁领兵”时,眼神里的坚定像一道光,穿透了戏楼的喧嚣,直直撞进他的心里。空冥状态里,他能“看到”台下百姓的神情——有的攥紧拳头,有的眼角含泪,有的跟着轻声哼唱,这些反应不是因为演技,是因为戏里的“家国情怀”,戳中了历经战火的中国人最柔软的地方。
“李老板当年为了不演鬼子安排的‘亲善戏’,故意弄哑了嗓子,直到日军投降才慢慢恢复。”王破军在他耳边轻声说,“她儿子是武工队的,去年牺牲了,她把悲痛都融进了戏里,这《穆桂英挂帅》,唱的是穆桂英,也是她自己。”
王卫国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想起在马家堡牺牲的吴哥,想起赵老栓,想起母亲——这些平凡的人,和戏里的穆桂英一样,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家园。戏台上的穆桂英挥着马鞭,仿佛真的要奔赴战场;台下的百姓屏住呼吸,仿佛都成了助威的士兵。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京剧不是“装腔作势”,是用艺术的方式记录历史、传递精神,是民族的“活化石”。
中场休息时,王卫国跟着养父去后台拜访李老板。穿过狭窄的走廊,能看到演员们正在卸妆,有的用棉纸擦油彩,有的在整理戏服,空气中弥漫着卸妆油的味道。李老板正坐在镜前,用细棉线绞去脸上的油彩,露出一张布满细纹却依旧端庄的脸。
“王道长,您来了!”看到王破军,李老板立刻站起来,声音比戏里柔和,却依旧带着气力,“多谢您上次给我配的‘润喉散’,现在唱起来舒服多了。”
“举手之劳。”王破军笑着摆手,指了指王卫国,“这是我养子卫国,第一次来看您的戏,被您的穆桂英迷住了。”
王卫国有些局促,挠了挠头:“李老板,您唱得太好了,尤其是‘我不挂帅谁挂帅’那句,俺听了心里特别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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