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李严伸手撮少许砂糖入口,含混问曰:“主公,此果以那‘萝卜’所制耶?”
“此非萝卜,乃甜菜也!吾费数百斤黄金,自安息商人处购得之种。” 李虺刻意夸大甜菜得来之难。
阚泽瞪大双目,难信其言:“数百斤黄金?主公,此甜菜何值如此之巨?”
李虺急为己之夸大狡辩:“德润,今普天之下,唯我豫章有砂糖!若一斤售五金,仅以一县之地种甜菜,制出之砂糖便可得数千斤黄金。费数百斤黄金购之,实乃划算。要知此物种于帕提亚王国之波斯高原,往还一趟,耗费已甚巨矣!”
阚泽仍不解一斤砂糖售五金之价:“主公,一斤砂糖售五金,即两千五百钱。寻常百姓年入,恐不及一斤砂糖之价。莫非百姓只能种甜菜、制砂糖,却食不起糖耶?”
李虺无奈摇头笑曰:“德润,汝谓百姓是吃饱饭重,还是吃糖重?”
阚泽被问得语塞。李虺续曰:“天下百姓多未饱食,何暇顾吃糖?彼等可种甜菜,吾等再高价收购,百姓便有钱足温饱。所收甜菜制为砂糖,售与能消费之士家权贵,既可为制糖工人发工钱,吾等亦有厚利。再以余利购粮,广投市场,平抑粮价,令百姓皆食得起粮、能吃饱饭。且甜菜制糖之废渣,可作猪饲料,猪食之易长膘,更能为市场添肉食,百姓饮食亦不致唯粮单调。”
李虺一番长论,果勾起李严、阚泽兴致,二人执意往制糖厂参观,欲见状若萝卜之甜菜,何以变作甜过蜂蜜之砂糖。
制糖实乃劳动密集之业,仅清洗甜菜之工人便数十人。洗净后,复有数十人切丝;切好之甜菜丝,再以水浸泡,令糖分溶于水中。
因无后世先进渗出器,李虺只得用人工挤压、加热之土法提取渗出汁,然此法所得汁液中非糖成分甚多,此亦成品砂糖微泛黄之主因。
渗出之后,需清洁汁液,此时石灰便为主要添加剂:先向渗出汁预加石灰乳,以中和酸度、凝聚沉淀非糖物质;继而加热,再加过量石灰乳;随后加热蒸发,令糖分结晶;最后以低温烘烤、通风之法干燥结晶,即得成品砂糖。
李严、阚泽见制糖过程全然超乎想象,对这般初级工业生产所能创造之价值,渐生认同。李严先提议加强制糖厂安全措施:“主公,此处外观虽不起眼,实为豫章重要财源。需增兵把守,绝不可令制糖之法外泄;即便是厂中工人,亦当严加管束。可将清洗、切丝之工与制糖环节分割,中间由专人交接,如此只需掌控制糖工人,便不忧制糖之法泄露。”
阚泽亦赞同李严之议。三人正往太守府行,商议制糖厂管理细节,张顺却风风火火迎面奔来。
张顺奔至三人面前,已气喘吁吁,半晌方语:“船…… 船…… 楼船,楼船…… 已…… 已……”
李虺见其语塞,急问:“楼船何如?成矣?下水矣?”
张顺连连点头,缓过气来:“下水矣!毫无差池,已半日,滴水未漏。”
李虺闻楼船成,心下暗喜,此乃强豫章水军之资。一旦成一艘,后续船只必如贯珠而出,输与周泰、蒋钦水军。然转念一想,水军兵员堪忧:今豫章水军仅两千余人,骤添多艘楼船,兵源何寻?
楼船体型高峻,为水战主力。其名初见于春秋战国之越,越设楼船军;然大用于战事始于吴 ,吴王僚二年(公元前 525 年),吴楚长岸之战,吴以大型楼船 “余皇” 为旗舰。
至西汉,楼船始为水师主力,为主帅所乘,可容兵数十乃至数百人。汉设楼船将军统水师,水师亦名 “楼船士”。彼时中国造船术跃居世界前列,橹、舵率先问世。西汉楼船以高大着称,汉武帝伐南越、朝鲜,楼船皆立大功,可见其具近海作战之能。
战船、民船皆有楼船,多依船之大小于甲板建楼数层。水师楼船每层四周筑三尺 “女墙”,以御敌兵;墙上开箭孔、矛穴,士卒可自此击敌。又以硬木为 “战格”,供士卒交锋;每层四壁蒙革以强防护。甲板下舱室为桨手之所。楼之最上层竖幡帜以壮军威,设金、鼓、旗帜以司指挥联络。其体形高大,载兵众多,大者可容千人,兵甲防护皆强,能攻能守,宛如水上堡垒。此外尚有艨艟、斗舰、斥候、先登、赤马舟等,大小功用各异。
三国至南北朝,楼船仍广用于水战。东吴所造 “飞云”“盖海” 等楼船,高五层,可载三千兵。征夷州(后世台湾)之时,此等楼船功不可没。
李严、阚泽亦对新船生趣,遂随李虺、张顺出城,往赣水岸边。
至赣水一处深潭,一艘巨舰赫然在目。李虺前世长于西北戈壁,少见大船,唯于园中游过小艇,骤见数十米楼船,竟一时怔住。
“张顺,此船几何大?”
张顺闻问,反笑:“主公,船图乃您所绘,何以成而不识?此楼船尺寸划一:长二十五丈,宽两丈,高五丈,皆主公亲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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