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风自南至,炎炎日正午。
护院们围坐在西跨院树荫下,吃饭也占不住他们的嘴,都在议论开镖局的事。
“少爷,肥肠你也爱吃?”
“废话!”
张昊端着粗瓷大碗进院,询问着急去伙房加饭的胖虎:
“都过来了?”
“小赫、小王在马厩大院,我这就去后面值房顶班。”
张昊去胖虎的小板凳上坐了,猛扒几口拌饭,扫视一圈,有些好笑。
树荫下这会儿已经没人说话了,只有呼呼噜噜的干饭之声。
大宅有五处值房,加上宅外东南角独辟的马厩大院,十来个护院日夜两班倒。
护院们只是在早晚换值时打个照面,今日中午难得一聚,并不是因为伙房加肉。
这些年轻武人内心深处,都不甘心一辈子做个看家护院,镖局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显而易见,相对于单打独斗的标客,标局是抱团取暖,称得上安身立命的体面营生。
而且还能切磋武艺、提高武艺、检验武艺,只要有真本事,就能扬名立万,出人头地。
“你们都不说话,我来说,这天下的大宗货物,不离丝、棉、木、盐、粮、茶,别的生意不提,单说北方人最爱的江南标布。
秦晋商帮为它不辞劳苦,携带重金,日夜奔腾南下,老刀是老标客,你知道苏松嘉杭四府,年产棉布多少么?3千600万匹!
这个数目大伙可能没啥概念,这么说吧,陕西20万边军,每年需要标布100万匹,大明有九边,所需求大约1000万匹。
还有2千600万匹去哪了?一匹布一两银子左右,这是多少钱?若是再加上其它丝织棉纺货物,又是多少钱,都让谁赚去了?
南北税关林立,查验商旅印信簿籍、路引字号、往来何处、物货数目等项,在某地停留者,每月赴官查照,违者杖六十,货物查抄。
寻常商民别说跨省,跨府都难,弄不来路引,交不起水运关税,躲不过陆路强盗,天下商利,只能让一撮巨商赚去,是也不是?”
“人家靠山硬,只要把公爷候爷的旗子往车船上一插,赚钱就跟喝水一样,咱羡慕不来。”
老刀放下碗筷,打个饱嗝笑道:
“话说回来,倘若是个人都能五湖三江畅行,标客早特么饿死了,咱还开啥镖局?”
小杨嚼着凉调黄瓜,若有所思说:
“小官人所言,倒是让我想起,那些把进京赶考士子当祖宗供起来的商贩。”
张昊佩服道:“杨大哥说到点子上了。”
老李感觉这俩货说话和打哑谜一样,抽出腰里掖的烟袋锅,皱着眉头说:
“运军一年有十个月在漕河飘着,各段水域码头上,会馆、牙行、塌房、船帮林立,开镖局是虎口夺食,何况咱们毫无名气,谁敢雇?”
大伙都是沉默不语,连吃饭的动静都小了。
护院马彪抹把油嘴说:“少爷,适才大伙还在商议,小商人不会找咱,大商人看不上咱,想打开局面,只能赔本赚吆喝,先闯名头!”
“彪子哥言之有理。”
张昊放下碗筷,脱了汗褂擦汗,镖局能否打开局面,他并也不担心,因为根本不缺客户。
天朝镖局源自明代中期的标客,这是一群伴随江南丝织棉纺中心兴起,而产生的自主择业者,镖行崛起则是在满清实行摊丁入亩税制之后。
也就是说,镖行的产生有先决条件,首先商品经济要高度发展,其次百姓有择业自由,然后武人、镖局和商人三者才能互动,镖行天下。
大明商品经济的空前发展,造就了江南纺织中心,商帮也应运而生,还有自主择业的标客,貌似镖行天下的条件成熟,实则一言难尽。
儒、官、民、军、医、匠,大明百姓的身份和职业世袭,没有自由择业权,除了贱籍,当然可以读书科举改命,不过成功者不多。
商人至今无专籍,有坐贾与行商两大类,国初朱元璋颁布贱商令,压制商人地位,后来为了派役抽税,制定了占籍和定期清审制度。
坐贾就是在城镇开设店铺者,无论货物之贵贱,或经营者是啥身份,无论你是世代经商,或半路改行从商,又称铺户、行户或铺行。
行商就是移彼就此者,无论途之远近,只要离开本地墟市,即曰行商,一般在原籍地登记承役,后来改为在何处坐贾,便就近附籍。
只要外乡人在某地租赁购买房子、产业或铺面,必须在新地或常居地附籍,也就是占籍,律有明令,不占商籍不许坐市经商。
换言之,除了故意漂泊的黑户,其余经商之人都是坐贾,官府登记人口及资产等情况,便于徭役佥派,然后才可以合法贩运经营。
永乐年间,朝廷制定清审制度,定期对商贾的占籍情况清查核对,以便征税,坐贾还要为朝廷各级官衙提供无偿劳役和低价货物。
比如科举供应、选妃大礼、光禄国宴、太学祭祀、户部草料、宫殿营造等,所需灯盏、器皿、麻绳、笔墨、水果等,无不供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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