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姐说起往事,美眸中潮来潮去,泪水忍不住簌簌滚落。
一旁的宝琴也是抑制不住眼泪往下淌。
张昊对段大姐的辛酸经历,以及不甘堕落的从良挣扎,很是同情和钦佩,但也仅此而已。
风俗业有三六九等,段大姐和宝琴都是幸运儿,再苦也是锦衣玉食,至于这一社会特殊群体中的绝大多数人,任你如何挣扎,也跳不出火坑。
然而若要解放这些人,必须掀翻皇明旧世界,吃饭砸锅这个理想他有,否则对不起上辈子从小到大佩戴过的红领巾、五道杠和镰刀斧头徽章。
幺娘眉梢汗珠滚滚,轻手轻脚上楼,站窗边瞄一眼,回自己房间拿换洗衣服。
宝琴握着段大姐的手,问自己的心:张昊这小子会不会娶我为妻?
答案是肯定的、令人心酸的,若要成为这小子的正妻,怕是比登天还难。
段大姐就是前车之鉴,以为有了感情就有了一切,没料到倾注全部心血的如意郎君,会因为家人反对,背叛盟誓,真情不值一文钱。
归根结底,出身决定一切,卑贱的女人没有资格进入官宦人家,做正妻更是痴心妄想。
念起自己出身,宝琴黯然神伤。
她给幺娘卖过惨,还博取了大小姐的同情。
五岁时候,她被妈妈从一群女孩中挑出来养在身边,妈妈虽然严厉,其实还是疼她的。
妈妈是罪官之女,被美娘的师父救出教坊司,在江宁开家曲馆,其实就是个私人妓院。
她在曲馆长大,见惯了娼妓生活,她们都想从良,可是把命运托付给男人,就像赌博。
被人骗走积蓄、被人抛弃后重操旧业、被人家大妇百般折磨,还有人万念俱灰自杀了。
妈妈不相信男人,她也不信,段大姐傻得好笑,以为能遇见忠厚至诚之人,屡试屡败。
早年贪玩,妈妈带她去看望慈航院的老病妓女,见到了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可怕景象。
若非美娘的师父愿意出钱,给这些快死的、已经死的人看病念经,没人在乎她们死活。
从那时候她就暗暗发誓,一辈子不要做风尘女,她学会用功,也学会了耍心计看脸色。
偷听到美娘要把她送给楚王,她半夜就逃了,除了随身盘缠,其余只能让段大姐保管。
她和段大姐都是自由身,否则真不敢逃,逃妓被抓,官府打完妓院打,不死也要残废。
她问过妈妈,原来楼院东家要按人头交税,人逃走税还要交,肯定要想方设法抓回来。
段大姐帮她把船都订好了,最后想着这小子的底细自己清楚,拿他试探一下才是上策。
没料到轻而易举就搞定了,不用逃的好处是不少,奈何要做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好在张昊年纪尚小,正所谓先到先得,拴住他不难,其余再慢慢计较。
哼!姑奶奶可不是好欺负的,臭小子若是胆敢负心背叛,我会让你哭天抹泪、悔不当初!
张昊眼里饱含同情,偶然低声劝慰,询问几句,终于听她倾诉完全部故事,便不再见外,问段大姐晚上吃了没。
宝琴居功自傲,接腔说:
“姐姐是自由身不假,却也不能随意应付那些慕名求见的客人,又着急过来,哪有空吃饭嘛,都怨你,少爷,人家想吃糕点。”
张昊让她去库房要,对段大姐说:
“大姐,我说句难听话,你不是遇不到老实坯子,而是身为花魁,想凭着才艺和美貌,在所谓的鸿儒中,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可惜现实与理想格格不入,此类人仕途经济观念极强,就算一时被你吸引,可万一遇到关节眼,他们不会因为你,去挑战社会规则。
你回蓬莱阁,怕是觉着从良滋味,还不如青楼自在,瓶花终究会被丢弃,树花当春依旧盛开,勘不破才子佳人幻梦,怕是没有出路。”
“弟弟说的一点没错,那些男人的爱慕追求,不过是贪图美色,可怜我从落入风尘的那一刻起,便做着逃离苦海、姻缘美满的痴梦。
可笑我做了一个女人能做的一切,却被心上人道貌岸然地鄙夷唾弃,我不是执迷不悟,而是不愿嫁给那些胸无点墨的市井之辈罢了。”
段大姐一副早已看开的模样,叹口气,擦拭眼角,眸光潋滟嗔道:
“瓶花终究会被丢弃,树花当春依旧盛开,真真是说到姐姐心坎里了,我真是纳闷,你才多大,倒像个过来人似的。”
张昊一个战术后仰,躲开这个认命躺平剩女点过来的春葱玉指。
“大姐,咱说正事,天海楼的茶间说穿就是交流人脉消息的所在,帮客人促成买卖,推销自家生意,分寸你懂的。”
段大姐收敛媚态,正色点头说:
“其间轻重我自有分寸,生意无非是利益,有时候不在于赚多少,而在于平衡,有人得必有人失,咱不能坏了自己的招牌。”
张昊暗赞,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这才叫花魁,宝琴那种雏儿,只配叫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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