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带什么鸡零狗碎的杂物,荷包是宝珠做的,放些散碎银子,否则他身无长物。
老茅身上好多零碎,扳指、玉佩、钱袋子、钥匙串子、亮银革带,靴子里竟然还有两把匕首,张昊拦着没让他取发簪,憋着笑进院。
“今日开眼了!”
进来一排排里间打通的手工作坊,老茅惊叹连连,检视各种精细的研磨器具,忍不住又去尝药,也不知道他能尝出些什么。
“枪炮利否,一半在制药,然则配方大同小异,学生遍览典籍,发现药之好坏,在于研磨。”
张昊并没胡扯,研磨很关键。
硝磺炭提纯后碾磨细粉,按比例配合,用净水拌成泥,用蒸馏水自然最好,纯嘛。
接着还是碾磨,时间越长,次数越多,质量越高,可惜狗肉上不得台面。
因为这玩意儿只能算是发射药,既达不到后世纯度,也变不成炸爆药。
研磨工序最危险,操作方法和相应工具要求极严,哪怕摩擦出丁点火星,就呜呼哀哉。
老茅不放过任何一道工序,全部巡视过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眉头紧锁出来作坊。
二人取回物件,收拾好出院,大门随即关上,老茅盯着他问道:
“每槽碾多少遭,需要几遍?”
张昊眼睛一眨也不眨,信口雌黄:
“丹家讲究传功不传火,可见把握火候是秘中之密,学生的规定是碾上万八千遭,再用净水调合入槽,做发射药再碾百遭即可。
做鱼炮、这是学生叫法,开始是为了炸鱼糊口,须反复调和,最终还要靠药量取胜,月港建功看似轻易,其实是银子砸出来的。”
老茅解开心中疑云,说话也和气起来。
“果然如此,当初那个倭子也是吓傻了,说得神乎其神,殊为可笑,走,带我看看弩炮和鱼炮是如何做出来的。”
“学生让他们现场做一个试试看,老师,那个猿飞润二真格毫发无损?”
他交代老唐不要泄露鱼炮,孰料闹得胡大帅都知道了,因为狂轰滥炸下竟有漏网之鱼。
猿飞润二逃过一劫,齐白泽带上这厮找胡宗宪哭诉,老唐只得把收缴的齐家货物退回。
老茅停步,语重心长道:
“那个倭子无关大局,齐家也不敢泄密,胡部堂要为你报功,被义修兄阻止,莫要误解他一番苦心,这个风头你出不得。”
张昊心生感激,拉下口罩,郑重施礼。
“恩师和先生拳拳关爱之意,学生铭感五内,无以言表。”
老茅捋须颔首。
“你明白就好,孺子尚可教也,不然老夫扭头就走。”
张昊无语,只好把腰身再弯弯,做足谦卑姿态,老东西还在傲娇呢,来香山好像多委屈你似滴,没有俺,不信你这辈子还能咸鱼翻身!
成品院在北区,车间大多铁将军把门,当然是临时放假,免得老茅看见大场面浮想联翩。
甲字号车间领班阿芝大姐亲自示范,教老茅做药包,称药、布线、加料,层层捆扎包裹。
老茅跟着阿芝团圈转,每道工序都要细问。
阿芝机械的重复生产工序要求,回答不上来的张昊补充。
中午下工的哨子响起,老茅抱着自己一丝不苟做的药包,顾不上吃饭,要去南区试药。
试验区有山地、旷野、城墙、屋宇,老茅亲自把药包埋好,钻进地洞里点燃引线。
少顷,就听轰隆一声巨响,身下地皮传来震动,烟雾腾空,砖石飞溅,下雨似的。
老茅匆匆跑去埋药处,硝烟风散,旧城墙多了一个缺口,他呆立片刻,感慨道:
“好霸道的火雷子,莫说血肉之躯,从此往后,天下再无固若金汤可言了。”
张昊暗翻白眼,成品区诸车间用料,根本不是黑火药,不过爆炸药依旧来自黑火药,后世小学生都懂,有硝石就有硝酸,有硫磺硝石就能搞出硫酸,硫酸和硝酸的主要用途是啥不用说。
在火药坊吃过午饭,老少两个少不了一番深入交流,这老头不愧是杀得人头滚滚的人物,讲起战阵用兵,让他佩服之极,甘做好学生。
话语投机,越扯越远,扯到了濠镜夷人。
老茅对番邦货物很感兴趣,尤其是眼前这个小学生的生财之道,最让他着迷。
这小子自制一款胰子,水一冲,像兰花一样芬芳,香肌润肤,让女人疯狂,上市就断货。
酿的岭南春也是极品,酒商都疯了,各种冒牌货满大街,嗜好金华酒的士大夫唉声叹气。
这小子还是一枚吃货,自诩“江南清馋,无过于余”,天海楼诸般招牌菜因此风靡天下。
机会难得,探讨生意经的机会岂容放过。
老少两个海侃畅聊,天色不觉已黑,酒菜送来,张昊舍命陪君子,殷勤劝酒。
酒干菜残,张昊已摸到对方的软肋。
老茅貌似奴仆成群,家大业大,其实是驴屎疙瘩外面光,被削籍为民,也就没了特权,家道日衰是必然,既然财主家里没余粮,那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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