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江湖想上台面、成气候,照样要看出身,那些江湖话事人,能和官老爷平起平坐,不会像他,名声来去匆匆,连个囫囵尸骨也落不着。
这个江湖大哥不做也罢,他逃离江淮,听说松江财主招工,跟着民夫大军到了东乡,因脾性难改,做坊丁的就属他挨打多,好在他能忍。
马宝山的鞭打他全忍了,庆幸没离开松江,去月港前少爷给他化妆,问他身上伤疤来历。
他先是痛陈己过,又埋怨世道不好,最后说打小命苦,做青皮落下的,结果被大骂一顿。
“见好就沾、见事就闪,不肯踏实做人,你生下来就这样?路可以自己选,爹妈世道能由你选么?圣人穷居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谁令你生而卑贱?是你自己!”
坏种、背时、脑残,说的就是他,少爷的话仿佛醍醐灌顶,他终于开了窍。
自打月港回来,少爷再不喊他浪里飘,他年纪不小了,还能飘到几时?
岁月是把刀,砍去了他所有伪装,让他彻底看清了自己,浪里飘眼睛不觉就红了。
“叔,你咋啦?”
祝火木见他滴泪,好生惶恐。
浪里飘摇摇头,抹抹眼角。
自打上次少爷遇刺,他一直在埋怨自己,那个刺客进屋后,一直没有出来,但凡他长长心,亲自去看一眼,绝对不会出这档子事。
还有就是武艺,他和符保比试一回也输了,最近神思不属,请假休息又被一个破孩子弄得糟心,他这会儿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巴掌。
符保没经验,自己撂挑子,真是犯蠢该死啊!
“我没事,铁驴是吧,我去替你说说情,留下可以,你能保证不后悔?”
浪里飘问那个四十五度望天的熊孩子。
铁驴侧目看他,这苍不郎子凶狠狡诈,还发癫,莫非要留下我炮制?脖子却一梗,恶狠狠道:
“后悔的是王八羔子!”
浪里飘笑起来。
铁驴心虚胆颤,牙齿磕打说:
“我爹管一个油坊,我不怕你!”
浪里飘越发笑的大声。
向有德畏畏缩缩过来说:
“叔,还有我,我爹是田庄车马队的管事,二庄头儿。”
旁边狗蛋也张嘴,声音像是蚊子叫。
祝火木后悔带这几个蠢货来衙门,转身就走,耻与这等人为伍,怒吼:
“开饭啦!不想吃就回营,想玩出城好好玩,没有夜禁!”
张昊夕阳落山时候回衙,在吏舍院外遇见浪里飘,笑道:
“你气色不错啊,心事想开了?”
见他一本正经伸手相请,跟着进院。
符保安排好夜班过来,瞄一眼浪里飘屋里,听到雨点似的梆子声,拿上碗筷去伙房。
“向有德他娘小产一回,肚子再没动静,铁驴没有参训,肯定是个独苗,小小年纪,竟然学会走后门,那就更不能留下他们。”
“我是看到铁驴想起了自己,这娃子弄不好就走我老路,家里作坊好像不再收孩子做事,半大小子,人憎狗厌,还不如留下来驯驯。”
张昊挠挠脸,青钿来信说过,小孩子在作坊出了几回事,松江如今不缺人,童工全撤了,起身道:
“那就把铁驴留下,去吃饭吧。”
回到后宅,幺娘不在,宝琴和几个丫头坐在饭桌边,大伙明天就要分开,都是耷拉着脸。
张昊见气氛不好,讲个笑话又遇冷场,讪讪的叫声吃饭,带头开吃。
等他吃饱停筷子,几个女孩儿还在碗里来回扒拉,跨院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孩子大哭,自然也在吃分别饭,张昊倒杯茶说:
“难道咱们也要抱头哭一场。”
“说什么呢你,不吃就撤了!”
宝琴啪的一声,把筷子拍桌上。
几个丫环勾头起身,张昊劝道:
“金玉饿了就吃,别学她们,宝珠荼蘼你俩跟着池大姐没啥担心的,我又不是不回来,好好好,少奶奶别瞪眼,我去写信。”
家信早已写好,这封信是关于成立东乡少年预备营的事,若非熊孩子们过来,他想不到这些。
东乡人口日繁,公母一心挣银子,得给读不进书的熊孩子找些事做,总之不能让他们闲着。
一个身体即将成熟,心智却像荒草疯长的少年,若无人修剪引导,对个人、对周边都是灾害。
百年大计,生育和教育一个都不能少,只有改变少年人的命运,大明才有希望和未来。
因此两京十三省办义学是大事,必须与产业布局同步,张昊沉思片刻,铺信笺执笔膏墨。
鸣蝉凄切三秋候,罗帏轻寒挂玉钩。
“发什么呆呢,还疼不疼?她下手也太狠了。”
宝琴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进屋,踢了他一脚,媚眼含嗔。
“没啥大碍,怨我不小心。”
张昊收起杂乱思绪,给她打理好头发,拥背搂膝打横抱怀里,蹬鞋子进来里间。
二人腻歪一回,张昊哼哼唧唧趴床上,宝琴双手撑着他肩胛,跪膝在他后背按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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