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贪婪之辈太多,总想糊弄他,大臣只会说海贸对朝廷不无小补,背地里和奸商海寇蛇鼠一窝,把他当做傻瓜,蒙在鼓里!
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他即便怒火填膺,也无可奈何,因为帝国腹背受敌,乱不得。
朱纨是前车之鉴,立下战功的朱纨却遭到弹劾,御史们纷纷指责朱纨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众议汹汹,他不得不罢掉朱纨官职。
朱纨受不了这个气,愤然服毒自尽,他能有什么办法?与葡夷倭寇勾结的何止沿海士绅商民,就连京城的权贵官员也参与其中。
他也曾立志效仿先祖,革弊推新,结果却闹出宫变,遭受奇耻大辱,如今已经快二十年没上朝了,谁又知道他的痛苦和孤独呢?
名义上是天子,实际受制于朝臣,他厌倦百官俯伏跪拜的虚假权威,只想重振祖宗传下的家业,大明需要他,他需要臣工配合。
想着严徐两个阁臣会如何处理海贸之事,嘉靖的脸上阴晴不定,内阁是他制衡百官的工具,可是他的两个阁臣却在暗中打擂台。
冬月毓德宫失火,迁回大内是不行的,他只好暂住玉熙宫,好在海外财货运回,即便正在修建三大殿,加建毓德宫也不是不行。
斋蘸那天他给严嵩提了一嘴,老东西吃错药了,竟让他移驾重华宫,一百多年前,那里是英宗软禁之处,当时差点没把他气死。
徐阶的回答出乎他意料,三大殿确实工程浩大,正因为工程大,余料才会更多,修建三大殿同时修复毓德宫,相得益彰,可行。
这个身材短小、皮肤白皙的家伙,心眼不比才干少,身段实比严嵩软,关键是撰写的青词,丝毫不逊严嵩,两个辅臣高下立判。
“羊城市舶你派专人,不要急着对十三行下手,就按张昊制定的商税去办,让内阁去扯皮好了,朕要看看,到底谁会跳出来反对!”
黄锦躬身称是。
西城天海楼车马盈门,张昊案头请帖成堆,一天到晚忙着赶赴酒局,走东窜西,乐此不疲。
符保到京,随行的枪炮匠、玻璃匠之类,都被内官监带走了。
内廷宦官二十四监,又称内府,分十二监、四司、八局,辖有火药司、兵杖局。
其中内官监与工部一样,均为手工业管理部门,工部无非是兼管全国的工匠征调,轮班者隶工部,住坐者隶内府内官监。
大明的手工业体系官营为主,相当于国企,匠作们在内府各监局、工部、户部、各省都司卫所、以及地方机构从事重役。
偏狭来说,匠户就是为腐朽的统治阶层提供服务,监管严酷,待遇堪忧。
这一批来京匠作,都是内务部严选的歪果仁,张昊为了安抚他们,只能私下给一些补偿。
他这会儿正在小严的北府东楼上,坐在临窗书案前,笔走龙蛇,闷头做工具人。
楼阁里充斥书柜和博物架子,古籍、书画、琴砚、珍玩之类,琳琅满目,俯首皆是,当然也不缺大明才子严阁老的得意之作。
张昊抄写的就是老严《钤山诗集》,这些诗词装裱后,被小严当做回礼送人。
一首《东溪晴泛》从笔下流淌而出,词章还真是、嗯,比床前明月光,地下鞋两双差得远。
南窗边,暖阳温煦,汤裱褙弯着腰,给东家指点汉白玉画案上两幅图画的异同。
“老爷,名家大作出现双胞、多胞胎最麻烦,你看这两幅,日期、尺寸、内容,几乎一样,小的只能在用料成份年份此类糙活上求解。
至于分辨书画内涵真意,还得请教高人大家,这幅画面、题款有些瑕疵,但也不必非要分出真假,硬是找出谁是鸡谁是蛋,只会错杀。”
小严点头认可,见张昊揉着手腕凑过来,戏弄道:
“你是荆川先生关门弟子,可有高见?”
“我对画画木有丝毫兴趣,帮你抄写了一上午,没事我走了啊。”
张昊仰头观摩壁上那幅严嵩手书,看上去厚重大气,煞是熟悉,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走吧,吃饭去。”
小严径直去楼梯。
他最近烦得很,徐阶老狗已经露出獠牙,否则没人敢把他去西苑的事报给皇上,守孝期间,这事儿传到皇上耳朵里,真特么要命,还有那个蓝青玄,既然作死,必须成全!
他就近进了四房妾室的院子,小妇人正在吃饭,看到张昊,抱着娃娃赶紧见礼。
张昊还礼叫嫂嫂,再三告罪。
妇人让丫环把饭菜撤走,酒水、小菜很快上来,小严连抽了几杯,心事重重的样子。
张昊夹一片莲藕细嚼慢咽,心里同样郁闷。
他不想和小严纠缠,可是根本避不开,比如镖局,这几年在各地遍设分号,扩张很快,问题也不少,临清镖师去年就栽了个大跟头。
江右老王托镖北上,货物买家是裕王新晋老丈人李伟,随同一块北上的还有临清卫指挥同知家眷,半路上,人和货被响马一锅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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