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保带个拎茶壶、端烛台的店伙进来,等伙计殷勤问候完出去,回禀道:
“店主舅瓜在水马驿做事,说伤马无碍,那些流民帮着把坏车扛去铁匠炉,小邓滥好人,请流民吃了一顿,直接赖在街边屋檐下不肯走了。”
“好人可以做,要留个心眼,交代大伙严加提防。”
符保称是,出去关上门。
张昊开箱取份中州赋役册子躺床上翻看,不知何时,忽觉屋里光线明暗不定,好像起风了。
扭头顿时痴呆,只见门窗紧闭,哪里会有风,屋子东南角八仙桌上,烛火乱晃,同时发出呼呼的声响,像是风在吹,偏偏屋里没有一丝风,又像有人在吹,可他离蜡烛有一丈远呀。
鬼吹灯?
一段熟悉的行话从他心底冒出来:
干这一行规矩森严,必须在东南角点上一根蜡烛,才可以开淦,若蜡烛熄灭······
张昊直挺挺坐起,双脚分毫不差落在后跟被踩塌的布鞋里,手里书册掉落也不知道,直愣愣瞪着蜡烛,哆哆嗦嗦、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好像中了邪,又似乎是吓坏了,两股颤栗,步履艰难,摇摇欲倒,一手扶着桌边的椅子,一手颤巍巍伸向蜡烛,一脸见鬼的表情。
手上感觉不到任何风,烛光依旧摇曳不定、呼呼作响,张昊吓得面无人色,一屁股瘫坐椅中,头一歪腿一蹬,两眼翻白,没了动静。
“胆小鬼。”
屋顶上依稀传来噗嗤一声轻笑,还是个女人的声音,大梁旁边的孔洞随之被瓦片盖上。
“哪里逃!”
不远处突然传来邓去疾怒叫:
“快保护老爷!”
房屋上哗啦啦一连串大响,伴随着瓦片碎裂之声,房门咣咚一声被人踹开。
符保冲进屋,张口结舌,硬生生把老爷二字咽进肚子,又吐出来:
“老爷,你没事吧?”
“毛毛躁躁,差点把蜡烛弄灭。”
张昊气定神闲坐在椅子里,盯着那个呼呼作响的蜡烛若有所思。
“清点跟来的流民,去给店家解释一下,就说发现毛贼了。”
符保匆匆而去。
张昊吹灭蜡烛,室内顿时漆黑一片,擦着火镰子点上,依旧是呼呼有声,如是者三,烛火依旧飘摇作响,拉开门见陈朝先守在外面,问道:
“你们屋里也是蜡烛?”
陈朝先愣了一下。
“油灯。”
“去把那个送茶伙计带来,再要几支蜡烛。”
时下的蜡烛大致有两类,或从蜂巢提炼蜂蜡制黄蜡,或养殖蜡虫取粪便做白蜡,总之比较金贵,平民根本用不起,也许蜡烛是小店专为大顾客准备的,但是这个疑点不能放过。
张昊去隔壁符保屋里端来油灯。
吹灭鬼蜡烛仔细观察,又摸出小攮子把蜡烛切开,终于发现端倪,棉线搓成的烛芯里夹着一些红黄不一的细小颗粒,妈的,这个小道具当真不赖,烛芯里面要是掺点致幻剂就更妙了。
陈朝先带着店伙过来,递上一把蜡烛。
“老爷,我方才去别处看了,几个住上房的客人用的是黄蜡。”
张昊瞅一眼蜡烛,与那支鬼蜡烛的粗细色泽有明显不同,问那店伙:
“你送来的这支蜡烛哪里来的?”
那伙计一脸无辜,狡辩道:
“小官人,你是大主顾,因此才会送上蜡烛,小的哪里做错了?”
“你来问。”
张昊示意陈朝先把伙计带走,让手下重新烧壶开水,取茶具浇上开水烫一下,拈了几片叶子沏一杯淡茶,坐灯下接着翻看赋役册。
没过多久,符保进屋道:
“蜡烛是一个女客让店伙送的,老陕口音,二十来岁,相貌颇佳,给了店伙一钱银子。
流民里少了一男一女,这二人昨日才住进祠堂,流民说他们是淳化人,其余一概不知。
失踪的流民女子与那个送蜡烛女客,身材相貌类似,可能就是小邓发现的那个女刺客。”
“邓去疾没回来?”
“没。”
张昊认定邓去疾是密探,丝毫不关心对方死活,他这会儿严重怀疑刺客是朱典楧指使。
伊王朱典楧之凶暴淫纵骇人听闻,此獠竟下令昼闭府城,夺人妻女七百余,姝丽者凌辱,反抗者喂虎,其余让家人拿钱赎,民间骚动不安。
地方察司无奈上报,毛副宪说皇帝震怒,他根本不信,宗藩犯罪,皇帝向来都是包庇,估计是邓去疾上报了伊王私立东厂,此乃皇帝逆鳞。
各地的大明王爷,只是看上去像是被圈养的猪,智商却杠杠滴,朱典楧私立东厂,已属不赦之罪,野心昭然,这厮必然会在京师暗布眼线。
他觉得自己的动向瞒不住朱典楧,安全起见,必须大张旗鼓,亮明身份,寻思片刻道:
“五更上路,去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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