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喇喇的马蹄声犹如急促鼓点,马队转过十字口,径直奔到东街州衙门前的空地上才勒缰。
一群官员早就候在大门台阶下,居中是一位穿着从五品官袍的官员,见到下马官员胸前的獬豸补子,瞳孔剧缩,急忙迎了上去。
“下官睢州知州夏世琛,拜见钦差。”
将马鞭丢给护卫,张昊看一眼夏世琛,这是一个相貌儒雅的中年官员,脚下不停。
夏世琛带着一众僚属疾步跟上,却见这位面嫩钦差在甬道上停步转身。
“去签押房说话。”
众官闻言大大的松了口气,纷纷躬身抱手,夏世琛急趋到右前方延手。
“下官带路。”
“岑君尧怎么回事?”
张昊坐到案前,解开下巴上的乌纱帽系带,取下帽子问道。
夏世琛站在案前,十分平静的说道:
“应与周王侵占田亩一事有关,考城主薄谢连举发觉岑君尧失踪,派人搜寻两日无果,这才前来州衙回禀,谢连举前脚回考城,钦差调兵的手令后脚便到了,总之是下官监督不力。”
“五千多顷田亩流失,你如何给本官解释?”
张昊端起小厮送来的茶水,吹了吹。
夏世琛退后一步,跪了下去。
“下官无能,愧对百姓,愧对圣恩。”
说着眼圈便红了,一五一十的陈述前因后果。
张昊一杯茶缓缓喝完,起身踱到窗边。
“把你说的写下来。”
夏世琛打个颤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没料到,这个钦差一点官场规矩都不讲,若是如此,仕途便完了,
他想辩解兼并土地之事,并非本地独有,而是全国皆然,也从来没人敢得罪周王,可是张开嘴却嗓子干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汗珠滚滚而下,他抬头斜一眼窗边那个高大的背影,脸上扭曲的肌肉渐渐恢复原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起身去案边坐下书写。
张昊来回踱步,像是在丈量签押房面积,听到一声呼唤,伸手接过几张信笺翻看。
措辞比适才陈述严谨了许多,添加了与盘剥农民田地的高利贷者、以及王府家奴的不屈斗争,字里行间充满了为官的无奈和艰辛。
他不以为意,有了口供,自己的述职报告便好写了,至于如何处置,那是上司的事。
“画押用印。”
夏世琛依命照办,张昊将信笺纳入袖袋。
“本官先回治所,晚上再过来叨扰。”
“下官不胜荣幸之至。”
夏世琛亲自送出衙门,看着一队人马远去,回后衙的路上,心里来回琢磨。
这厮晚上过来是什么意思?
方才难道是一出下马威?
想借此多要些贿赂?
“你脸色咋恁难看,没事吧?”
堂屋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胖汉,咋咋呼呼问道。
夏世琛挥走廊下侍立的丫环,进屋倒杯水喝了,坐下丢开乌纱,点上香烟猛怼,喘了几口粗气,把签字画押的事说了。
胖汉怒骂:
“娘那个腿,这狗官是想狮子大开口啊!”
“他没提银子,且看今晚他如何说,我怕的是他不要,那就坏了。”
胖汉蔑笑道:
“不吃鱼的猫,老子还从没见过。”
夏世琛苦笑,那个张御史的名头他也曾听闻,对方家财万贯,根本不屑于索贿,何况还是仨瓜俩枣,他苦思片刻,像是自语,又像问胖汉:
“你说他要走一个千户所的人马想作甚?”
“考城那边我知道,滩涂上良田不少,来场大水就毁了,老子就这一点精锐,竟然被他拿去筑坝,娘那个腿,亏他想得出!”
夏世琛忽地心生疑窦,惕然道:
“刘三他们在哪儿?”
胖汉吞云吐雾道:
“最近没啥买卖,兔崽子们都在竹溪屯所待着,你多虑了。”
夏世琛皱眉埋怨:
“守刚,你别老是大大咧咧的不在乎,二王在归德府你争我夺,又来个钦差,神仙打架,遭殃的是咱们,你回吧,有事明日再说。”
胖汉谗着脸道:
“嘿嘿,你也知道,卫署头头脑脑一大把,考选之期,我这个卫指挥的位置弄不好就被人顶了,还有伯熙院试的事,你得拉孩子一把啊。”
夏世琛头大如斗,一句“谁来拉我一把”终究没有说出口,他知道这位亲家是真的没钱。
这厮是世袭千户,当年参与剿灭三秦玄狐教起事,因征战奋勇当先得以升迁,捞的银子都填进京师无底洞,这才混了一个卫指挥。
卫所武官原有定额,后来因功升授者太多,官多职少,便分见任与带俸,管理卫事者,称见任管事,闲住不任事者,称带俸差操。
见任管事有实际职权,自然可以获得诸多好处和油水,武官们五年一次考选,哪个不想捞取实职?自然要大显神通,拼了命钻营。
一个亲随打外面进来禀报:
“钦差去了栲栳街徐发科家,一直没出来。”
夏世琛挥退亲随,胖汉笑道:
“去找桩会徐老鬼,还不是为了修河堤,徐老鬼狗鸡扒蘸香油,又奸又滑,谅他不敢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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