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陈芷兰端着药碗进来,听见最后几句,轻声道:“昨夜梦境中,我隐约听见一个声音,反复念着‘八荒镇守,四极维天。龙脉既断,渊门将开’。”
“八荒镇守,四极维天……”林惊澜低声重复,“这像是某种镇守天下的阵法口诀。龙脉既断——难道指的是前朝气运已衰?渊门将开……溟渊之门?”
他忽然想起长白山地宫中,那面刻满星图的石壁,以及幽冥老人临终前癫狂的呼喊:“祂们要醒了……都要醒了……”
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
“此事需从长计议。”林惊澜压下心中震动,“明月,你继续协助芷兰记录解析梦境。同时,通过秦般若的江湖渠道,暗中查访有关‘八荒四极’‘龙脉镇守’的古籍传说。但务必保密,不可打草惊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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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二,龙抬头。
京师看似平静,暗流却愈发汹涌。
摄政王府书房内,林惊澜正在批阅奏章。伤势未愈,他不能久坐,每半个时辰便需躺下休息。但朝政千头万绪,容不得半点松懈。
柳如烟推门而入,带来最新情报。
“刘文正等人并未罢休。他们暗中联络了南京六部几位致仕老臣,准备联名上‘万言书’,直指新政‘动摇国本’。此外,漕运总督曹永淳虽已下狱,但其党羽仍在运河沿线活动,近日有多处漕粮仓库‘意外失火’,损失粮食近十万石。”
“狗急跳墙,开始烧粮了。”林惊澜笔尖一顿,“可查到纵火者?”
“抓了几个替死鬼,都是当地泼皮,背后指使者藏得很深。”柳如烟冷笑,“不过,妾身已让‘听风阁’盯紧了运河几个关键码头。另外……”她压低声音,“魏国公徐弘基三日前密会了南京守备太监张诚,似乎有意拉拢内廷。”
“张诚?”林惊澜记得此人,是太后身边老人,掌管南京内库,地位特殊。“他想做什么?”
“还不清楚。但张诚有个干儿子,现任徐州卫指挥佥事,掌控运河一段防务。”柳如烟道,“妾身已派人盯紧徐州。”
林惊澜沉吟:“太后那边态度如何?”
“太后近日称病,免了后宫晨谒。但楚瑶姐姐从尚宫局打听到,太后私下召见过刘文正的夫人,赏了一对玉如意。”柳如烟顿了顿,“不过,太后也单独召见了赵清璇郡主,询问宗室对新政的看法。郡主按王爷吩咐,陈述了‘清丈增赋可补禄米’之利,太后未置可否。”
“是在观望。”林惊澜了然,“传话给慕容婉:辽东防线保持警戒,但可适当‘示弱’,制造些小败仗,让朝中某些人觉得‘北疆不稳,摄政王威信受损’。”
柳如烟一怔:“王爷这是要……引蛇出洞?”
“既要钓鱼,总得下饵。”林惊澜眼中寒光一闪,“有些人藏得太深,不让他们觉得有机会,怎么会跳出来?”
“妾身明白了。”柳如烟颔首,“还有一事:萧玉若妹妹从江南来信,说沈家本族(沈墨瞳娘家)几位族老近日抵达京城,似有意拜访王爷,谈‘合作’之事。”
“沈家族老?”林惊澜想起方清雨清丈触及的江南沈家寄庄,“怕是来者不善。让云裳安排,三日后在王府设宴接待。通知沈墨瞳,让她有个准备。”
“是。”
柳如烟退下后,林惊澜放下笔,走到窗前。
庭院中,几株老梅还未谢尽,点点残红映着未化的积雪。韩灵儿正带着几个小丫鬟在采摘最后一批梅花,说要制“梅花醒神香”。陈芷兰在一旁帮忙,偶尔抬头望向书房方向,目光相遇时,她浅浅一笑。
这般宁静景象,却让林惊澜心中愈发警惕。
山雨欲来风满楼。
新政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朝野反对势力正在集结。而溟渊秘藏的线索、寒龙事件的余波,更暗示着超乎常人想象的危机正在逼近。
他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紫阳真气运转时,胸口那缕玄珠阴寒之气便如针扎般刺痛。
三个月静养……时间太紧迫了。
但有些事,等不得。
“王爷。”楚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捧着一叠文书,“内阁送来的急报:陕西爆发民变,乱民攻占白水县,打出‘均田免赋’旗号,号称十万之众。三边总督请调大军镇压。”
林惊澜转身,接过文书扫了一眼:“十万?虚张声势罢了。但能攻占县城,说明地方官府的掌控力已弱到极点。”他沉思片刻,“令杨镇山率本部三千精兵,并调西北‘惊澜军’两千,前往平定。切记:首恶必惩,胁从可抚。开仓放粮,就地安置流民。让方清雨派得力助手随军,战事一停,立即清丈当地田亩,分田予民。”
“是。”楚瑶记录,又补充,“另外,朝鲜国正式使团已至京师,递交国书请罪,并带来贡米十万石、人参千斤、战马五百匹。使团正使是朝鲜王侄李琮,副使……是位女子,称‘贞明翁主’,据说是朝鲜王最宠爱的女儿,精通汉学,此次主动请缨前来。”
“女子为副使?”林惊澜挑眉,“倒是少见。安排礼部接待,三日后本王在王府设宴接见。”
“还有……”楚瑶声音更低,“太后宫中传出消息,陛下(三皇子)近日常做噩梦,梦见‘黑龙噬日’,太医院束手无策。太后有意请高僧或道士入宫祈福。”
黑龙噬日……
林惊澜心中一动,想起陈芷兰梦境中的黑色宫殿。
是巧合,还是某种征兆?
“知道了。”他面上不动声色,“祈福之事,让太后决断便是。但入宫之人,需经严格排查,你亲自把关。”
“妾身明白。”
楚瑶退下后,林惊澜重新坐回案前。
案头堆积的奏章,仿佛一座座小山。西北民变、朝鲜使团、朝堂攻讦、漕运乱象、沈家族老、溟渊线索、皇帝噩梦……千头万绪,纷至沓来。
而他的身体,还需至少两个月才能恢复战力。
窗外,韩灵儿捧着一瓶新摘的梅花进来,插在案头青瓷瓶里。清香弥漫,稍稍驱散了室内的压抑。
“王爷,该服药了。”她轻声说。
林惊澜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很苦,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放下碗,他看向瓶中寒梅。
冰雪压枝,犹自绽放。
这天下大局,亦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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