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的清理工作,在一种近乎悲壮的沉默中开始了。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镐头刨进焦黑碎块时的闷响,只有推车轱辘碾过不平地面的吱呀声,只有人们粗重而压抑的喘息。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着失败的苦果。但这一次,没有人抱怨,没有人退缩。每个人的眼神里都藏着一团火,一团被屈辱和失败点燃、亟待用胜利来证明的火焰。
秦战和黑伯几乎是住在了废墟上。他们仔细检查着每一块较大的残骸,如同验尸官般剖析着高炉炸裂的每一个细节。断裂面的纹理、烧结的程度、黏土混合的均匀性、夯筑时可能留下的薄弱环节……所有可能的失败原因,都被他们一一记录、反复推演。
“这里,夯筑的层次不够清晰,力道也不均匀。”黑伯指着一块巨大的、内部呈现出明显分层痕迹的炉壁残骸,声音沙哑却异常专注,“下一回,必须定下规矩,每层土厚度、夯击次数,都要统一!专人负责,层层查验!”
“鼓风的节奏也要改。”秦战补充道,他用炭笔在一块相对平整的木板上画着简易的曲线,“不能一味求猛。投料前后,冶炼中期,尤其是处理异常情况时,风力必须根据炉内声音和烟气变化及时调整。这需要鼓风的人和老练的看火匠紧密配合。”
他们将失败的经验,一点点转化为更严谨、更细致的操作规程。这些用鲜血和挫折换来的教训,比任何凭空想象的理论都更加珍贵。
与此同时,新的高炉建造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选址稍微偏离了原来的爆炸点,但依旧背靠土丘,面向河滩。这一次,没有人催促工期,但每个人的动作都透着一股狠劲,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
二牛带着人,更加疯狂地开采北山的优质黏土,每一块土都被仔细筛选,剔除任何可能的杂质。和泥时,水的比例、麦秸的长度和添加量,都被严格规定。夯筑的工匠们,喊着更加整齐划一、带着某种宣泄意味的号子,将石夯高高举起,再狠狠砸下,仿佛要将所有的憋屈和愤怒,都夯进这新的炉壁之中!
炉体的设计也做了微调。秦战根据结构力学的模糊记忆,建议在关键承重和受热区域额外增加了厚度,并且改进了内部的流线型设计,以期减少阻力和应力集中。黑伯虽然对某些“奇形怪状”的改动将信将疑,但鉴于上次的教训,他选择了相信。
焦炭的生产也被更加严格地管控起来。烧制陶窑的温度、密封性、焖烧的时间,都被反复试验,确定了最佳区间。产出的每一批焦炭,黑伯都要亲自检查,颜色、硬度、孔隙率,稍有不对,立刻回炉重造。
整个工地,像一架被上了发条的精密机器,虽然沉默,却高效而坚定地运转着。伤痛尚未痊愈,失败的阴影依旧笼罩,但一种新的、更加坚韧的东西,正在这片土地上滋生。
期间,并非没有波折。
将作监那边,不知从何处得知了炸炉的消息(这并不奇怪),立刻派了个小吏,趾高气扬地前来“查验损失”,话里话外暗示秦战等人“徒耗国帑”、“办事不力”,甚至阴阳怪气地询问是否需要将作监“派员指导”。
这一次,没等秦战开口,二牛直接提着还在滴着泥水的镐头就走了过去,他额角那道炸炉时留下的伤疤尚未愈合,如同蜈蚣般狰狞,配合着他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吓得那小吏话都没说完,就灰溜溜地跑了。
“呸!什么玩意儿!”二牛朝着那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猴子则更加忧心忡忡地找到秦战:“头儿,将作监这么一闹,会不会影响到少府那边的物料拨付?王上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我这心里,实在没底啊。”
秦战看着远处已经初具雏形的新炉基,目光深沉:“王上没有动静,就是最大的动静。他在等。物料的事情,只要我们还在动,只要我们没有自己先垮掉,少府那边,就不敢明目张胆地断了我们的供给。毕竟,王命还在。”
他拍了拍猴子的肩膀:“做好我们自己的事。现在,没有任何事情,比把新炉子立起来,把铁水流出来更重要!”
日子在忙碌和期盼中飞快流逝。新炉的建造,因为有了前次的经验和更严格的标准,速度反而比第一次更快。当那座更加高大、更加厚重、线条也更加流畅的新高炉,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再次屹立在渭水河畔时,时间,才刚刚过去不到二十天。
比秦王限定的一月之期,提前了!
但这一次,没有人欢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座新炉上,眼神复杂,有期盼,有恐惧,更多的是一种赌上一切的凝重。
点火的日子,选在一个晴朗但寒冷的清晨。天空是那种洗过的湛蓝色,阳光毫无温度地洒落,寒风依旧刺骨。
炉前,人群肃立。经历了生死考验的工匠和徒工们,脸上少了第一次的兴奋与好奇,多了几分沉稳与坚毅。连赵老蔫,虽然腿肚子还在微微打颤,却也努力挺直了身子,站在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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