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渭水,裹挟着上游融雪的冰寒和黄土高原的泥沙,浑浊而湍急地奔流着。河风依旧料峭,吹在脸上,带着水汽的湿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咸阳方向飘来的烟尘气息。
一支缓慢而沉默的队伍,正沿着渭水北岸的官道,向着西方那座如同巨兽般匍匐在地平线上的庞大城市——咸阳,艰难行进。
这正是秦战和他的技术营残部。
与出发时那五百名虽忐忑却充满生气的队伍相比,此刻的他们,更像是一群从地狱边缘挣扎回来的游魂。人数锐减至不足两百,几乎人人带伤,衣甲破碎,沾满了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和难以洗净的泥污。他们大多沉默着,眼神里没有了初生牛犊的锐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血与火淬炼过的麻木,以及深藏眼底的、偶尔闪过的悲痛。
队伍中央,几辆简陋的马车和担架承载着重伤员。秦战躺在其中一辆铺着干草的马车上,左臂被木板和布条固定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那清明之中,沉淀了太多东西,显得格外深邃。他身下的干草散发着一股混合着土腥和霉味的干枯气息,随着马车的颠簸,不断摩擦着他的后背。
百里秀安静地坐在马车一侧,她的青衣下摆沾满了旅途的尘灰,原本清丽的面容也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像一株风雨后依然坚韧的翠竹。她的目光时而落在秦战身上,时而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二牛则拄着一根临时削制的木棍,一瘸一拐地跟在马车旁边。他的一条腿在最后的肉搏中被蛮刀划开了深可见骨的口子,虽然经过了处理,但行走依旧不便。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只是沉默地走着,偶尔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咸阳的方向,眼神复杂。
黑伯和其他伤势较轻的士兵,则护卫在队伍前后,他们的武器大多破损不堪,但握武器的手依旧稳定。
整个队伍都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胜利的喜悦早已被惨重的伤亡和长途跋涉的疲惫冲刷殆尽,如今支撑着他们前行的,或许只是一种回到“家”的本能,以及一丝对未来的茫然。
随着咸阳那巍峨的城墙轮廓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官道上的行人车马也渐渐多了起来。有运送粮秣的民夫,有巡逻的秦军小队,也有各式各样的商旅。当他们看到这支伤痕累累、如同败军却又带着一股奇异煞气的队伍时,无不投来惊异、好奇,甚至是……敬畏的目光。
一些消息灵通的商旅和路人,似乎已经听到了某些风声,对着队伍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
“看!就是他们!”
“黑石滩……五百破三千……”
“那个躺着的,就是校尉秦战吧?”
“老天,这是死了多少人啊……”
“听说他们用泥巴垒了座城,叫……叫啥‘打狗阵’?”
“打狗阵”这个粗俗却形象的名字,显然比官方文书里的“却月阵”传播得更快,更广,也更得底层民众和普通士兵的喜爱。听着这些隐约传来的议论,队伍里一些士兵的胸膛,不自觉地微微挺起了一些。这是用他们的血与命换来的名声!
然而,并非所有的目光都带着友善与敬畏。
在靠近咸阳城门的一处茶棚下,几个身着低级官吏服饰、眼神闪烁的人,正冷冷地注视着这支逐渐靠近的队伍。他们的目光尤其在秦战所在的马车上停留许久,彼此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哼,回来了。” 其中一个瘦削的官吏低声嗤笑,“倒是命大。”
“命大?嘿嘿,我看是祸福难料。” 另一个胖些的接口,语气带着幸灾乐祸,“如此泼天之功,一个毫无根基的边卒出身的小小校尉,接得住吗?怕不是要被这功劳给活活压死!”
“听说他在军中就不安分,搞什么‘工坊’,坏了多少规矩?如今立下这等大功,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 瘦官吏阴恻恻地道,“等着瞧吧,咸阳这潭水,深着呢!有的是人想看看,这把突然冒出来的‘利剑’,到底够不够硬,会不会……伤到自己人。”
他们的议论声很低,却被听力异于常人的荆云捕捉到了。他一直如同影子般走在队伍最不起眼的角落,此刻,他那隐藏在斗笠阴影下的目光,如同最冷的冰,扫过茶棚下的那几人。那几人顿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停止了交谈。
荆云收回目光,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无声地回到了队伍中,对秦战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秦战接收到他的信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搭在干草上的右手,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
队伍终于抵达了咸阳高大的西城门。守门的士卒显然早已接到命令,验看过蒙骜军府发放的文书后,并未过多盘问,便挥手放行,只是看向秦战等人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好奇和探究。
踏入咸阳城门,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庞大城市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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