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夜访带来的警示,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栎阳营地本就紧绷的神经。接下来的日子,营地的建设速度以一种近乎疯狂的状态推进。二牛带着人没日没夜地挖掘壕沟,那壕沟又深又宽,底部还插上了削尖的竹刺,像一条丑陋的伤疤,环绕在营地外围。黑伯的陶窑日夜不息,黑烟滚滚,第一批勉强成型的青砖被烧制出来,虽然颜色斑驳,形状也不算规整,但堆砌在一起,终究比泥坯草棚多了几分坚实的感觉。百里秀几乎不眠不休,将陆续投奔来的流民按照技能和体力编组成不同的劳作队,登记造册,分发着越来越少的口粮。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疲惫,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来的狠劲。每个人都清楚,他们是在与时间赛跑,与那些看不见的敌人赛跑。
就在营地初具雏形,第一段矮墙用新烧的青砖垒起不到一人高时,咸阳的使者再次抵达。这一次,不是宣读诏书的郎官,而是一名身着玄色深衣、面容肃穆的内侍,带着一小队宫廷卫尉。
“王上口谕,宣将作少府丞秦战,即刻入宫觐见。”
没有预兆,没有理由,只有一句简短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该来的,终究来了。
秦战沉默地接过命令,他左臂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但依旧用布带固定着,动作间仍能看出些许不便。他换上了一套相对整洁的黑色官服,这是百里秀这几日赶制出来的,针脚细密,但穿在他身上,依旧难掩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与咸阳格格不入的边卒悍气。
没有多余的交代,他只对百里秀和黑伯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在壕沟里挥汗如雨的二牛和那些默默注视着他的流民,便跟着内侍,登上了前来接他的、装饰着王室徽记的马车。
马车驶离栎阳荒地,再次轧上咸阳城的青石板路。窗外的繁华与喧嚣依旧,但秦战的心境已与上次截然不同。他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对未来带着几分茫然和侥幸的边关校尉,而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以及身后那片刚刚冒出点生机的荒地,承载着怎样的希望与重压。
马车没有在宫门外停留,而是经由侧门,直接驶入了宫城。穿过一道道戒备森严的门禁,两侧是高耸的宫墙,墙体是那种沉淀了岁月与权力的暗红色,墙面光滑如镜,倒映着马车匆匆而过的影子,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甲士林立,戈戟如林,他们如同泥塑木雕,只有车马经过时,那微微转动的、冰冷的目光,才证明他们是活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味道,是名贵木料、陈年书卷、幽幽檀香,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权力核心的冷冽气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寂静,是这里的主旋律,只有车轮碾过特殊铺设的御道时发出的、低沉而规律的辘辘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象征着宫廷礼仪的钟磬之音,更反衬出这方天地的肃穆与森严。
终于,马车在一座巍峨的宫殿前停下。殿宇恢宏,飞檐斗拱,黑色的主体建筑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如同匍匐的巨兽。殿前是巨大的广场,以巨大的青石板铺就,光可鉴人,空旷得让人心生渺小之感。广场两侧,矗立着造型古朴、象征着权力与法度的青铜巨鼎和石雕瑞兽,沉默地注视着每一个踏入此地的人。
“秦少府丞,请。” 内侍的声音尖细而平板,做了一个引路的手势。
秦战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檀香味的空气涌入肺腑,让他因长途颠簸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他整理了一下并不得体的官袍,迈步踏上了那通往正殿的、漫长而高大的玉阶。
玉阶冰凉坚硬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官靴底传来,每一步踏出,都在空旷的广场上引起轻微的回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搏动,与这死寂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两侧侍立的郎官和甲士,目光如同实质,落在他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析个透彻。
这段路,仿佛无比漫长。
当他终于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站在那巨大得足以容纳巨象通过的殿门前时,一股混合着陈旧木香、墨香、以及无数人气息的、更加浓郁复杂的味道,从殿内扑面而来。
殿内光线幽深,与外界的灰暗不同,这里点着无数的灯盏和巨大的牛油蜡烛,跳动的火光将巨大的空间照得半明半暗,更显深邃。巨大的、需要数人合抱的漆金梁柱支撑着高高的穹顶,上面绘着色彩斑斓、却因年代久远而显得有些暗沉的壁画,描绘着先王征战、祭祀的场景,充满了神秘而威严的仪式感。
殿内并非空无一人。
两侧,依着品级高低,肃立着文武官员。他们身着各式官袍,冠带整齐,如同庙里的神像,沉默无声。当秦战踏入大殿时,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或好奇或审视或敌意,如同无数道无形的丝线,瞬间交织在他身上。
那些目光,带着久居高位者的淡漠,带着学究先生的挑剔,带着军方宿将的审视,也带着将他视为异类和威胁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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