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秦战!领命!”
这五个字,如同五颗被烧红的铁钉,被秦战用尽全身的气力,狠狠地楔入了这间偏殿冰冷的地板,楔入了这片凝滞的空气之中。余音似乎还在梁柱间嗡嗡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与方才胃囊的空鸣形成了荒诞而强烈的对比。
单膝跪地的姿势,让他低下了头,视线所及,是黑漆地板光滑表面上倒映出的、自己模糊而扭曲的身影,以及不远处那盏青铜灯树摇曳跳动的、昏黄的光晕。膝盖隔着薄薄的裤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地板的坚硬与冰凉,这股凉意顺着骨骼蜿蜒向上,试图浇灭他胸腔里那团因巨大机遇和压力而熊熊燃烧的火焰,却反而让那火焰燃烧得更加清醒、更加炽烈。
领命了。
栎阳郡守。
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工师,不再是那个仅有数百兵卒、一片荒地的管理者。而是一郡之首,掌数万乃至十数万民生,拥千里之地,可以真正意义上,按照自己的意志和蓝图,去塑造一片土地,去践行那条“活命”与“强国”之路。
赌上的,是自己的性命,是身后数千栎阳老小的期望,是……怀中这本《策论》所承载的、或许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魂。
他维持着跪姿,等待着御阶之上,那位年轻君王的最终确认,或者……是新的、更苛刻的条件。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默。
预想中的“准奏”,或者任何形式的回应都没有出现。嬴疾既没有让他平身,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时间,在这片沉默中被拉扯得异常漫长。
秦战只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听到自己因为紧张而略微急促的呼吸声。殿内那清苦的熏香,仿佛也在这沉默中变得更加浓郁,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鼻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
他忍不住,极其轻微地,抬了抬眼睑,视线越过自己低垂的额头,向上望去。
嬴疾依旧站在那里,背对着那幅巨大的地图,玄色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一座突然失去了所有生命迹象的黑色石碑。他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刚刚起身的位置——那张堆满了竹简的黑漆木案。案上,自己呈上去的那个朴素的桐木木匣,静静地躺在摊开的竹简和帛书之间,像一个误入古老神殿的异类,格外扎眼。
秦战看不清嬴疾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以及那微微抿紧的、线条冷硬的薄唇。
他在想什么?
是在权衡这个决定可能引发的朝堂震动?是在计算一个郡的资源投入与产出是否划算?是在评估他秦战这个人,究竟是一把值得重金投资的无双利剑,还是一头可能最终反噬其主的桀骜凶兽?
亦或是……在思考那句“被冲刷掉的,本就是该被淘汰之物”,背后所蕴含的、对现有秩序的颠覆性力量?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压力,一种比疾言厉色更让人难以承受的审视。
秦战甚至能感觉到,那沉默如同有形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漫过他的脚踝,淹没他的膝盖,压迫着他的胸膛,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地板传来的凉意越来越重,膝盖开始传来阵阵酸麻。
就在秦战几乎要忍不住,想要再次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时,嬴疾终于动了。
他没有看秦战,而是缓缓地,重新坐回了那张宽大的黑漆木椅之中。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疲惫,或者说,是一种将庞大算计深深隐藏起来的凝重。
他伸出手,没有去碰那个代表未来的桐木匣子,而是再次拿起了之前那卷他摩挲许久的竹简。冰凉的竹片在他修长的指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垂下眼眸,目光落在竹简那些古老的文字上,仿佛能从中汲取某种力量,或者是……寻找到某种答案。
殿内,又只剩下灯油燃烧时那持续不断的、细微的“滋滋”声,以及……那仿佛永恒不变的、代表着帝王心绪的、规律的指尖敲击声。
“嗒……”
“嗒……”
声音很轻,很缓,却像重锤,一下,一下,敲在秦战的心上。
这一次的敲击,与问对之初不同。少了几分探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
秦战明白了。
这位年轻的秦王,已经做出了决断。授予他栎阳郡守之职,便是决断。但这沉默,这重新拿起竹简的姿态,这缓慢而沉重的敲击,是在告诉他,这份信任并非毫无保留,这份权力伴随着肉眼可见的危机与无形的枷锁。这是在用无声的方式,给他最后的警示,也是……等待着他自己,去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转折,去真正理解“郡守”二字背后,那远超“技术”、“匠造”层面的,政治的血腥与残酷。
他没有催促,没有指示,只是用这片帝王特有的沉默,作为秦战离开咸阳宫,返回栎阳,踏上那条真正意义上“裂土封君”之路前的……最后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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