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犹如一层粘稠沉重的浓墨,沉甸甸地倾泻下来,将整座郢都紧紧裹藏。那浓墨般的夜色,仿佛有着生命一般,缓缓地流淌着,将一切都吞噬其中。白日里喧嚣鼎沸的人声、碾过石板的辚辚车声、沿街叫卖的响亮吆喝,此刻统统被夜色吞噬殆尽,只在冷硬的空气深处留下令人心悸的死寂。那死寂如同一个无形的黑洞,吸引着人的注意力,让人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星月黯淡无光,仿佛畏惧着什么,将自己深藏于厚重的铅灰色云霭之后。那云霭如同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将星月遮挡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片黑暗的天空。空旷街巷之间,唯余几丝微弱摇曳、仿佛行将熄灭的昏黄烛火,在深不可测的黑暗里艰难跳动,映照出幢幢鬼魅般的影子,更显得那些未知角落深不可测,潜藏着无声无息便能吞噬一切的凶狠恶意。
这是一片为逃遁而生的黑暗。那黑暗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让人在其中迷失方向。
李豫最后用力扣紧了肩膀上粗重的帆布行囊,硬物在布面之下隐约显出坚硬的棱角轮廓。那行囊仿佛是他全部的希望和依靠,他的动作坚定而有力,仿佛在向命运宣告他的决心。夜色吞噬了他大半的面容,只清晰勾勒出他紧抿如刀刻的下颌线条,以及那双眸深处跳跃着的利刃般、不容丝毫妥协的决断光芒。那光芒如同两盏明灯,在黑暗中闪烁着,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走了。”他的话音压得极低,仿佛只是夜风低掠过枯叶时发出的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落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静默中,却又显得无比凝重而清晰。那声音中带着一种坚定和决绝,仿佛是在向世界宣告他们的行动。
“嗯。”身后几乎与他形影相随的黑影轻轻移动,沈心烛应道。她的声音像一泓冰水从缝隙中渗过,干净得没有一丝杂音和动摇。那声音如同夜风中的一丝凉意,让人感到一种清醒和冷静。她没有多言,只是将原本松松裹在身上的墨色暗纹斗篷猛地提起,兜帽“唰”的一下彻底罩住了头脸,从头到脚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剩呼吸间带出极细微的白气,刹那间便完美消融于这片无边无际的墨色屏障里。那白气如同夜空中的一丝流星,转瞬即逝。
李豫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暗器,无声掠过周遭巷道的每一寸黑暗。砖墙的罅隙、转角堆积废弃物的阴影、被风带起的半悬窗棂——所有细节都在他鹰隼般锐利的注视下一一筛过,确认其空无一物。他的眼神如同探照灯一般,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迹象。他紧绷的身体终于率先探入巷口那浓稠得如有实质的黑暗,仿佛是一只勇敢的猎豹,冲进了未知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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