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安全中心大楼入口的金属旋转门，在清晨稀薄的灰霾里反射着惨淡微光。同事们一张张行色匆匆的脸在眼前飞速闪过，模糊成一片焦虑的色块，李豫的心脏却像被无形巨手攥紧，擂鼓般狂跳。
早啊，李哥！隔壁分析组的小周顶着一脸熬夜的通红眼睛，带着浓重的疲惫感，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那力道撞得他踉跄半步，几乎站立不稳。昨晚上那堆残留生物质样本简直搞死人！数据乱得像鬼打墙！上头催得狗血喷头，我眼睛都快瞪出血了......
嗯...呃...是啊，确实棘手。李豫含糊应付，肩膀被拍的地方传来一阵尖锐刺痛。小周那句狗血喷头血字，不偏不倚刺进他紧绷的神经。眼角余光不由自主掠过对方工牌绳链上的微型装饰——公司标志，正是那个扭曲的血环人形简化版，每一次轻晃都折射出诡异反光，扎得他视网膜阵阵生疼。
小心点！一声低呼裹挟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在身前炸开。保洁员张阿姨正佝偻着身子，费力地从楼道清洁车的轱辘下抢救出一卷险些碾断的电线，手上粗糙的黑色胶皮手套沾满灰尘与消毒水的暗渍。她抬头的瞬间，额前散落的花白头发下，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倏地舒展开，熟悉的温和皱纹堆叠成亲切的沟壑。
小李工！早饭吃了没啊？食堂今天的面点师傅新蒸了蜜豆卷，甜糯得很！她浑浊却盛满真切关怀的眼睛弯成月牙。可就在昨夜那个撕裂认知的第四个梦里，这张脸正俯伏在祭坛氤氲的血雾中，朝着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卑微跪拜......
张阿姨瞳仁深处那点残存的温度，与梦境里僵死空洞却又燃烧着扭曲狂热的目光，在记忆深渊轰然碰撞、重叠！
李豫浑身汗毛倒竖，脚下陡然虚浮，险些栽倒。吃了......谢谢张阿姨......您忙！他几乎是咬紧牙关迸出字句，声音干涩如砾石摩擦。猛地侧身，几乎是贴着张阿姨那身散发着廉价洗衣粉与消毒水混合气味的蓝色工服擦过，一种源自骨髓的巨大恐惧驱使他加快步伐，只想逃离这布满不祥暗示的。
他觉得自己像只困在剧毒蛛网中的飞虫，正被粘稠的恐惧缓慢溶解。走廊两侧部门历史介绍牌的猩红边纹，与血肉祭坛符文的颜色如出一辙；前方墙壁上巨大的公司立体徽标投影，在晨光中流动变换的扭曲线条，竟与噩梦底图的核心图案完美重叠！每一次光影流转，都像冰冷剃刀精准刮过烙印在祭坛底座的残酷记号！
必须找到那真相的锚点！被抹去的历史照片——那是指向施工真相的唯一碎片！焦灼火焰在血管里噼啪作响，烧干所有迟疑。他一把推开厚重的技术档案室大门，带着不速之客的蛮横闯进去，连指纹识别都嫌太慢，粗鲁地撕扯着这道最后的隔绝屏障。
档案库房像块吞噬光线的巨大铁砧，头顶长排日光灯管淌下苍白冰冷的光河，投下僵直的栅栏阴影，将顶天立地的灰色金属档案柜切割成令人窒息的低压方块阵。唯有服务器群组持续的低频嗡鸣在死寂中浮动，如同巨大棺椁内部永不止息的电流脉动。
空气干燥得呛人，纸张尘封的苦味混着空调的工业寒气钻入鼻腔，像吸入无数冰针碎片。李豫穿过密集的柜体夹道，每一步踏在瓷砖上的回响都被四面柜面反弹放大，化作怪异的嘲弄。
C-12......C-12区......他嘶哑地默念编码，声音被干冷空气迅速吞噬。C区，技术安全部前期——或者说禁忌——历史资料专区。编号12的金属柜如同焊死的秘密铅棺，沉得令人心悸。
李豫在柜前站定，冰凉的金属表面映出他变形的倒影：焦灼、疲惫，眼底布满血丝，活像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深吸一口气，将胸腔里铁锈味的恐惧强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孤注一掷的决绝。他用力扳动厚重的推拉把手，轴承发出迟钝生涩的嘎——声，在死寂中震得人头皮发麻，仿佛地底巨兽睁开了锈蚀的眼。成排深蓝色档案盒挤在隔板上，标签落满灰尘，开箱瞬间涌出的陈腐气息，宛如墓穴开启时的第一股浊气。
指尖立刻覆上厚厚一层灰白尘埃，如同死亡的灰烬。他毫不在意，急切地在标签上粗鲁滑动，蹭开灰白色的尘毡。
深港市政三期地基勘探档案东部地质断层复核报告项目07地块特殊加固资料......安全无害的名称在指尖流淌。没有！不可能没有！李豫的手指划过第三层搁板，摩擦得指节发烫，手背上浮起硬壳般的粘腻冷汗。忽然，指腹被某个远比标签卡厚实的突兀边角硌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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