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郭英还在头疼不已时,数百里外的永平府,监军刘成的日子却过得异常滋润。
自从在那夜与朱棣达成心照不宣的“交易”后,这位来自南京的“御史”就彻底变了个人。
他不再去屯田区指手画脚。
也不再抱着那些根本看不懂的账册吹毛求疵。
他仿佛真成了一个纯粹代天子巡视的吉祥物。
朱棣为他安排的行辕里烧着上好的银骨炭,暖意融融。
刘成每日都歪在铺着厚实毛皮的暖炕上,身边总有小太监殷勤地为他续上新沏的顶尖毛尖,茶香氤氲。
饭食更是由府城里请来的名厨主理,菜色精致,日日翻新。
偶尔闲得无聊,他便会叫上几个从南京带来的小太监,凑成一桌听曲斗牌。
“刘公公,您这牌技,放眼整个南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一个小太监谄媚地奉上一张牌,引得满屋子响起附和的笑声。
刘成眯着眼,享受着这一切,似乎早已将皇帝交办的“监军”职责忘得一干二净。
但牌局散后,满室的喧嚣褪去,他真正的“差事”才刚刚开始。
他并非真的耽于享乐,只是换了一种更聪明、也更隐蔽的方式,为他的新“主子”和自己的切身利益奔忙。
这日午后,暖阳透过窗纸,在书房里投下明亮的光斑。
刘成屏退了所有下人。
四周静得能听见窗外寒风掠过屋檐的轻响。
他亲自挽起袖子,不紧不慢地在砚台里滴上几滴清水,随即握住墨锭,一圈一圈地研磨起来。
墨香渐渐弥漫开来。
他从一个上了铜锁的黄花梨木匣中,取出了一卷质地上好的宣纸。
第一封信,是给皇帝陛下的奏报。
刘成深吸一口气,蘸饱了墨,笔尖落下。
奏报中,他将燕王朱棣的形象描摹得近乎完美。
“燕王殿下宵衣旰食,亲领将士开荒,晨出暮归,与士卒同食同寝,臣亲见其掌中俱是血泡”
他又写永平府的将士们是如何被燕王感召,在冰天雪地中爆发出惊人的热忱。
“朔风凛冽,滴水成冰,然军心似火。军屯大业热火朝天,臣观之,实乃我大明江山之幸事。”
在他笔下,荒凉的北境军屯俨然成了一项足以彪炳史册的伟大工程。
奏报的最后,他用一种极为谦卑的语气总结道:“臣亲眼所见,燕王之贤、士卒之勇,实乃我大明之幸、国朝之福。有此雄兵,何愁蓝贼不灭?有此贤王,何愁北疆不固?”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放下笔,轻轻吹干墨迹,将这份文采飞扬的奏报小心翼翼地折好、封入信封。
接着,他拿出第二张纸。
这才是真正要紧的东西,一份特殊的“账本”。
这本账册的底子由姚广孝亲自授意,再由那个叫张玉的武将笨拙地执行,最后经他派去的心腹太监仔仔细细“润色”过,确保天衣无缝。
账册上,开荒屯田的各项支出都罗列得清清楚楚:买种子的钱、买农具的钱、修缮水利的钱,每一笔都有名有据。
当刘成的手指划过“农具采买”那一项时,嘴角微微翘起。
这一项的开销,被不动声色地多报了三成。
理由无懈可击——北方战乱初平,铁价飞涨,工匠难寻。
他又看向“预计产出”那一栏,估算被非常保守地压低了两成。
理由同样无可挑剔,北方土地贫瘠,气候苦寒,头年开荒不敢预期太高。
这一增一减,便凭空“亏”出了一笔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巨大差额。
这笔差额,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变成他们这些“局内人”可以私下瓜分的丰厚利润。
刘成的手指在账册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心里清楚,光靠自己和朱棣两个人,吞不下这么大的盘子,也唱不圆这台戏。
他需要更多的“同伙”。
于是,他摊开了第三张信纸。
这一次,写的不再是冠冕堂皇的公文,而是夹杂着私人情谊的密信。
第一封,是给户部那位王侍郎的。
他与此人相识于微时,深知对方的脾性。
信中,他先是絮絮叨叨地回忆了几件昔年在宫中相互扶持的旧事,而后话锋一转,开始大倒苦水,抱怨北地苦寒、差事不易。
在信的末尾,他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兄台有所不知,北方屯田虽为军国大事,但偶尔也能清点出些许账面上没有的边角料,如上好的木材,或是一些新探明的无名矿产。这些东西若循规蹈矩入了官仓,层层盘剥下来,怕是所剩无几,白白耗损了。小弟寻思,若能将这些‘报损’的物资折价,由兄台在南方的家人代为处置,一来可为国库挽回些许损失,二来亦可让府上子侄多一笔营生。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通篇没有一个“贪”字,却将“官商勾结,利益均沾”的交易说得明明白白。
他放下笔,几乎可以想见那位王侍郎读到此处时,眼神会如何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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