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病重”的折子递上去之后,燕王府的大门就彻底关严实了。
往日里车水马龙的门前,现在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那两扇朱红大门上的铜钉,在春寒料峭的风里显得格外冰冷。
不仅大门关了,连侧门都轻易不开。
只有每日清晨,几个神色匆匆的下人会推开一条缝,溜出去采买些药材和必要的吃食,然后再像做贼一样赶紧缩回来。
这种死寂,让整个王府都笼罩在一层阴森森的雾气里。
而在王府外围,几条看似平常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些面生的“闲汉”。
他们有的在摆摊算命,有的在墙根底下晒太阳,眼睛却总是若有若无地往王府的高墙上瞟。
这些都是谢贵派来的探子。
虽然钦差还没到,但这位即将上任的北平都指挥使已经开始行动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依然将燕王府给兜住了。
但他们看不到的是,那高墙之内的真正景象。
暖阁。
这原本是朱棣冬天读书和见心腹的地方,地龙烧得旺,屋里暖和得像春天。
可现在,这屋里的画风全变了。
窗户被厚厚的棉帘子封得死死的,透不进一丝光亮。屋里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把摇曳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怎么看怎么瘆人。
尽管地龙还在烧着,屋里的温度并不低,但那张巨大的胡床上,此刻正缩着一个人。
朱棣。
这位昔日威震漠北的燕王,此刻正裹着三床厚厚的棉被,只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
他的头发全散开了,乱蓬蓬的像个鸟窝,遮住了一大半脸。露在外面的嘴唇干裂起皮,泛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
“冷…好冷啊”
他牙齿都在打颤,那是真的在抖,上下牙磕碰发出的“咯咯”声,在这寂静的屋子里听得格外清晰。
站在床边的姚广孝,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柳条,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穿着袈裟,而是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僧袍,看起来不像个和尚,倒像个严厉的教书先生——或者说,是一个残酷的训导者。
“王爷,不对。”
姚广孝的声音平静冷酷,手里柳条轻轻一点,“手抖得太假了。”
朱棣从棉被里伸出来的那只手,确实在抖,但在姚广孝看来,那只是皮肉在动,不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您现在是风邪入体,是离魂症,是气血两亏!那种冷,是要把人的魂儿都冻住的!”
姚广孝盯着朱棣的眼睛,“那种抖,是不受控制的,是痉挛!您现在是在演抖,不是真的再抖!”
朱棣从被子里抬起眼,那眼神里闪过一丝恼怒。
他堂堂亲王,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被人指指点点的气?
“和尚!本王都快冻成冰棍了,还要怎么抖?!”朱棣咬着牙,低吼了一声。
为了装这个病,他已经三天没好好吃饭了,每天就喝点稀粥,还要按照姚广孝的方法,不仅要饿,还要把自己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屋子里耗着,甚至身上还涂了那种让人皮肤发紧、浑身发冷的特殊药粉。
“不够。”
姚广孝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往前逼近了一步。
“王爷,您以为这就够了吗?还是您以为,从南京来的那位张御史,是个瞎子?是个傻子?”
“他可是带着太医来的!带着五百个锦衣卫来的!那是拿着刀子来给您看病的!”
“一旦让他看出一丁点破绽,不仅您这几天的罪白受了,这燕王府上下几百口人,北平城里跟着您的几万弟兄,脑袋全都得落地!”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朱棣心头那点无名火。
是啊,这是在玩命。
这不是过家家。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屈辱和烦躁。他闭上眼睛,努力去想那些让他感到绝望和寒冷的时刻——想蓝玉在山海关的大胜,想父皇那道让他回京的绝情圣旨。
慢慢地,他的身体真的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那只抓住被角的手,指节发白,青筋暴起,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冷…冷…”
这一次的声音,更加微弱,更加颤抖,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嘶哑呻吟。
姚广孝看着这一幕,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满意,但他并没有喊停。
“眼神!眼神还要再空一点!”
他手中的柳条再次指向朱棣的脸,“您现在不是燕王,不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您是一个废人!一个疯子!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可怜虫!”
“把那些杀气藏起来!把那些精明藏起来!您的眼睛里,只能有恐惧!只能有茫然!”
这要求太难了。
朱棣这辈子,眼睛里什么时候有过恐惧?哪次不是杀气腾腾?要让他装出那种看见鬼一样的眼神,简直比让他光着膀子去跟蒙古人肉搏还要难。
但朱棣硬是做到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瞳孔散大,让视线变得涣散,不再聚焦在任何一个具体的点上。他开始想象这屋子里除了他和姚广孝,还有很多看不见的东西在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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