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并未持续太久,落地即化,只在宫墙黛瓦上留下些许湿痕,更添几分浸入骨髓的阴寒。
马凤脖颈间那半块玉佩的异样暖意早已消散,重新归于熟悉的温凉,但那份源自血脉的悸动与墙内传来的悲戚感,却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他十岁的心底,让他在接下来的值守中,愈发沉默,也愈发警醒。
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快地在这宫廷立足,获得更多的信息和自由。
机会,有时来得猝不及防。
这日午后,他照例在西苑靠近一片枯荷池塘的宫道巡逻。此处景致荒芜,平日除了定时巡逻的队伍,罕有人至。
马凤正默默记忆着池塘对岸一处看似废弃的殿阁结构,思忖其是否与脑海中那份残缺的皇陵秘道图有某种隐晦关联,身后却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以及内侍特有的、略带尖细的嗓音。
“殿下,这边请,西苑虽景致寻常,但胜在清静。”
马凤心中一凛,迅速收敛心神,转身,垂首,按刀肃立。
能被称为“殿下”,且在宫中如此行走的,唯有那几位皇子。
来人渐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名低眉顺目的灰衣内侍,随后是一道穿着杏黄色四爪蟒袍的年轻身影。
容貌与校场、琼林宴上远观时印象相合,正是二皇子乾德义。
他面带惯常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目光随意扫过周围的萧瑟景象,最终落在了躬身行礼的马凤身上。
“哦?是马侍卫。”乾德义停下脚步,语气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今日是你在此值守?”
“回殿下,正是末将。”马凤声音平稳,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心中却瞬间闪过数个念头:二皇子为何会“偶然”出现在这偏僻的西苑?
是巧合,还是刻意?
若是刻意,目的为何?
乾德义挥了挥手,示意两名内侍稍退几步,他则踱步到马凤近前,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笑道:“不必多礼。怎么样,入职也有些时日了,可还习惯宫中规矩?”
“劳殿下挂心,王副统领教导有方,末将已初步熟悉。”
马凤回答得滴水不漏。
“习惯就好。”乾德义点了点头,看似随意地踱到池塘边,望着那一池残梗败叶,语气依旧温和,话锋却悄然一转,“宫中规矩虽多,但说到底,无非是‘忠君’二字。然则,何为忠君?是唯唯诺诺,循规蹈矩,还是……能想陛下之所想,急陛下之所急,为君分忧?”
马凤心中警铃微作。
来了。
这是要进一步敲打,也是要看看他这个新投靠的“自己人”,悟性如何。
他略作沉吟,依旧垂首,声音不高却清晰:“末将愚见,忠君之心,首在尽忠职守,护佑宫禁安稳。至于为君分忧……末将职位低微,见识浅薄,不敢妄议朝政,唯知恪守本分,听候陛下与上官差遣。”
他这番话,既表达了忠诚,又点明自己“职位低微”,将是否“为君分忧”的主动权交还了回去,同时隐含了听从二皇子差遣的意思,可谓圆滑。
乾德义闻言,转过身,深深看了马凤一眼,脸上的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这小子,果然不是那种只知道练武的莽夫,懂得审时度势,说话也极有分寸。
“恪守本分,很好。”乾德义轻轻拍了拍汉白玉的栏杆,指尖沾了些许湿冷的露水,“不过,马侍卫,你可知如今我大辽看似太平,实则内忧外患?边关柔然虎视眈眈,朝中……亦有不少尸位素餐、只知争权夺利之辈,浑不顾社稷安危。”他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几分忧国忧民,“父皇日理万机,有时难免被小人蒙蔽。我等身为臣子,更应为父皇廓清迷雾,甄别忠奸。”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在马凤身上,意有所指:“马侍卫你出身边塞,深知边关疾苦,又与汗鲁部有些善缘,这些都是难得的经历。日后在御前行走,若见到、听到什么……不合时宜之事,或觉有何人对边事别有用心,大可不必拘泥,可直接禀于本王知晓。这,亦是为国尽忠,为君分忧。”
马凤心中明了。这是要他充当耳目,监视可能对二皇子不利的言论或动向,尤其是涉及边关事务的。
他再次躬身:“末将明白。若遇异常,定当及时禀报殿下。”
他没有说“必然禀报”,而是“定当及时禀报”,留有一丝余地,却也足够让乾德义满意。
“嗯,你是个懂事的。”乾德义终于露出了更为真切些的笑容,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囊,递给马凤,“宫中行走,难免有些打点。这些你拿着,不必推辞。”
马凤迟疑了一下,双手接过:“谢殿下赏赐。”
锦囊入手沉甸甸的,里面显然是金银之物。
这既是赏赐,也是一种更深的捆绑。
“好了,你继续值守吧。本王随意走走。”乾德义目的达到,不再多言,带着内侍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蜿蜒的宫道尽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弃王请大家收藏:(m.20xs.org)弃王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