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龙渊的沉寂,被低沉的呜咽和铁器掘土的钝响打破。
在萧景琰的指挥下,幸存的几名战士强忍着伤痛,在远离核心战场、靠近峡谷边缘一片相对完整、能沐浴到午后暖阳的缓坡上,开始挖掘墓穴。没有棺椁,没有仪仗。工具是战场上捡来的、布满豁口和血渍的断刀残剑,以及徒手。土地被邪气侵蚀、又被能量反复冲击,坚硬得如同铁石。每一次掘进,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伤口的崩裂,鲜血混合着汗水,滴落在焦黑的泥土里。
阳光不再冰冷,却也无法驱散弥漫的悲伤。萧景琰没有亲自动手,他沉默地站在一旁,如同一尊布满裂痕的石像。他褪下了那件象征皇子身份的破烂蟒袍,仅着素白染血的内衬。他亲自整理着能找到的、属于牺牲者的遗物。
张清远的遗物最难寻。他湮灭于虚无死光,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萧景琰沉默地走到那片被能量灼烧得异常光滑的岩石旁,深深鞠躬。最终,他解下自己腰间一块温润的、刻有“仁”字的玉佩,又从一名战士手中接过一个张清远曾用来盛放救命丹药、如今空空如也的破损药囊,小心地放在一起。这将是张清远的衣冠冢。
守一营战士和萧景琰亲卫的遗体,大多残缺不全。战士们含着泪,强忍悲痛,将能找到的、相对完整的肢体收敛,用撕下的、相对干净的衣袍碎片仔细包裹。无法辨认身份的,便将他们生前使用的、刻有名字或编号的残破腰牌、断裂的佩刀小心收起。每一块腰牌,都沾满了擦拭不净的血污,沉甸甸的。
铁牛的遗体,被安置在另一处。萧景琰和几名战士用清水(从远处尚未完全污染的岩缝中艰难收集而来)和布条,极其小心、极其缓慢地擦拭着他那惨不忍睹的后背和面庞。清水很快被染成暗红。看着那几乎被削平的脊骨,破碎的内脏轮廓,战士们的手都在颤抖,无声的泪水滴落在冰冷的躯体上。萧景琰亲自脱下自己相对完好的内衬外袍,如同包裹易碎的珍宝,将铁牛庞大却残破的身躯小心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被擦拭干净、依旧凝固着守护姿态的刚毅脸庞。那张脸,在阳光下,竟显出一种奇异的平静与安然。
林玄在葬礼开始前短暂地苏醒过来。他被安置在不远处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上,由一名伤势最轻的战士照看。他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识海中《素问》玉简的裂痕带来的空虚与刺痛依旧强烈。他艰难地转过头,望向那片正在挖掘的墓地,望向被白袍包裹的铁牛,望向萧景琰手中那个代表张清远的药囊和玉佩。巨大的悲痛如同巨石压在胸口,让他几乎窒息。他挣扎着想坐起,却被战士轻轻按住。
“林神医…您…您不能再动了…”战士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玄看着战士通红的双眼,看着远处萧景琰沉默而沉重的背影,看着战士们带血掘土的艰辛,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灰白的发丝。
墨离依旧昏迷,被安置在林玄旁边,呼吸微弱但平稳。
日头西斜,将影子拉得很长。墓穴终于挖好。一排排,整齐却简陋。最前方是三个稍大的墓穴:中间是张清远的衣冠冢,左边是守一营与亲卫的合葬墓,右边是铁牛单独的安息之地。
没有哀乐,没有繁文缛节。
萧景琰走到墓穴前,手中捧着一坛从废墟中找到的、勉强算完整的烈酒。他环视着仅存的、互相搀扶站立的战士们,又看向不远处岩石上气息奄奄的林玄和昏迷的墨离。目光最后落在那一排排新掘的黄土上。
“兄弟们…”萧景琰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峡谷中,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张先生,铁牛兄弟,还有…所有倒在这里的袍泽…”
他顿了顿,喉结剧烈滚动,似乎在强压着翻涌的情绪。
“葬龙渊…我们守住了。”
“裂缝闭合了,邪气退了,这片土地…暂时安宁了。”
“这安宁,是你们…用命换来的!”
“张先生悬壶济世,仁心圣手,最后时刻以身护道,魂散虚空,浩气长存!”
“铁牛兄弟,忠勇无双,以血肉为盾,护我中流,至死…一步未退!”
“守一营的将士,孤的亲卫,皆是百战悍卒,浴血至最后一刻,无一人退缩!无愧‘守一’之名,无愧皇恩浩荡!”
“你们…都是我大夏的英魂!是此界的脊梁!”
他的声音渐渐激昂,带着金石之音,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今日,葬尔等于此青山之畔!愿英魂不远,佑我山河永固!”
“这杯酒…敬你们!”
萧景琰猛地拍开泥封,将浓烈的酒液高高举起,然后,缓缓地、庄重地,倾洒在每一座墓穴前的黄土之上。清冽的酒香混合着泥土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敬英魂——!!!”仅存的战士们,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哑却震天的呐喊!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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