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老皇帝长长吁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力气，疲惫地挥挥手，“周怀仁，刘太医…尔等…退下。好生…照看庆王叔用药。”这命令，已是对周怀仁方才表现的极大不满。
周怀仁和刘太医如蒙大赦，又惊又恨地看了林秦二人一眼，慌忙躬身退出，背影狼狈不堪。
殿内只剩下林秦二人、皇帝与近侍。气氛依旧凝重，却少了剑拔弩张。
“林卿方才所言…那阴毒邪气…”老皇帝浑浊的目光紧盯着林玄，“从何而来？可能…根除？”
林玄微微垂首：“陛下，邪气来源，草民不敢妄断。此气阴寒歹毒，隐于脏腑，极擅伪装，非精研此道或灵觉敏锐者难以察觉。其性质…与草民入京途中听闻的城西‘柳条巷’爆发之急症，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他点到即止，并未深言柳条巷被太医院压下之事，但“听闻”二字，已足够分量。
老皇帝眼皮猛地一跳，城西急症…他竟也略有耳闻，只是被周怀仁以“寻常时疫”搪塞了过去。如今两相印证，再联想到周怀仁方才的失态与构陷…
“至于根除，”林玄续道，“邪气易除，人心难测。若源头不绝，纵使今日拔除庆亲王体内之邪，明日亦可能再生。唯有正本清源，明察暗访，揪出散播此等阴毒邪气之辈，方能保皇室安宁，黎民无恙。”
这话语带双关，既指邪气来源，更暗指太医院乃至朝中包藏祸心之人。老皇帝沉默良久，枯瘦的手指在锦被上无意识地划动，最终化为一声意义不明的叹息。
“二位卿家…河洛救灾，封魔葬龙，今日又…救治王叔…功莫大焉。”老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缓和，仿佛在努力修补方才的裂痕，“朕…赐林玄为‘济世伯’，秦越人为‘灵枢子’，食邑…虚衔。即日起…入太医院供奉，参赞医道革新…望二位…不负朕望，尽心王事。” “济世伯”、“灵枢子”，听着尊贵，却只是无封地、无实权的虚爵。这与其说是封赏，不如说是一种安抚性的政治表态，更是将两人牢牢绑在太医院这艘船上，置于皇帝眼皮之下。
“谢陛下恩典。”林玄与秦越人躬身谢恩，神色平静无波。他们深知，这所谓的“恩典”，不过是风暴间隙短暂的平静。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皇帝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猜忌与忌惮，并未因虚衔的赐予而有丝毫消减。
养心殿的初次交锋，以秦越人神乎其技的针术和林玄关键时刻的出手，惊险过关，更借机重创了周怀仁在御前的威信。然而，太医院这座盘踞多年的冰山，仅仅被凿开了一角。那“百草堂”的鸿门宴，那潜藏在柳条巷和庆亲王体内的阴毒邪气源头，那虎视眈眈的皇甫明与严党余孽…如同无数条潜伏在暗流中的毒蛇，正等待着下一次噬咬的机会。
林玄和秦越人手捧那象征“恩典”的圣旨走出养心殿时，夕阳的余晖将巍峨的宫墙染成一片血色。身后的宫殿如同巨大的兽口，散发着药味与腐朽的气息。前方的路，依旧笼罩在京城诡谲的风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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