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响?”曹焱冷哼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库房里回荡,他走到尸体旁,蹲下粗略检查了一下伤口,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和范围,眼神愈发冰冷,“什么异响?何时听到的?说清楚!” 最后三个字,已是带着审讯的意味。
“约莫半盏茶前,”辛诚回答,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一声短促闷响,似重物倒地,又似……喉咙被扼住的呜咽。”
“就你一人听见?”曹焱站起身,目光如刀,上下打量着辛诚,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来看个清楚。
“当时庑廊附近,似乎只有下官一人。”辛诚如实回答。他知道这对自己极为不利,但说谎只会让情况更糟。
曹焱围着辛诚缓缓踱了半步,甲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带给人的压力倍增。“也就是说,此刻此地,只有你与陈公公的尸首?而你,是唯一听到‘异响’并‘恰好’过来的人?” 他刻意加重了“恰好”二字,话语中的怀疑之意,已然毫不掩饰,几乎将辛诚定性为第一嫌疑人。
辛诚沉默了一下。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多余的辩解都可能被视为心虚。但他更清楚,如果不说出实情,自己很可能就会被当成唯一的凶手或嫌犯,那将万劫不复。他想起祖父的话,也想起自己名字里的“诚”字。此刻,唯有绝对的“诚实”,或许能撕开这危险的迷障。
他再次微微阖眼,瞬息间,“无想心域”全力运转,超越了平时的速度。刚才观察到的所有细节——血迹的喷溅形状和高度、陈芜倒地的角度和姿势、鞋底赤绛泥的分布、那枚青铜钥匙可能的大小和纹路、门轴的声响、血腥气的位置与浓度、甚至空气中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陈芜也不属于自己的陌生气息……所有信息疯狂组合、碰撞、推演,在他脑中形成一条条清晰的可能性脉络。
刹那间,他睁开眼,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曹焱,那眼神中的冷静和自信,让久经场面的曹焱都感到一丝意外。
“曹档头,下官并非凶手,亦非同谋。”辛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下官可以证明。”
“证明?”曹焱挑眉,带着一丝讥诮和审视,“如何证明?就凭你空口白牙?”
“第一,”辛诚伸手指向陈芜的尸体,语速平稳,条理清晰,“陈公公是被人从背后一击致命,凶器应是双刃短刃之类,刺入极深,直透心脉,故而出血量大且迅速。但请看陈公公的衣衫后襟,除了破口处被血浸透,其周围布料并无太多凌乱褶皱或拉扯痕迹。若下官是凶手,与陈公公面对面搏杀,或从正面偷袭,伤口位置、衣衫状态绝非如此。这更符合他走在前面,被熟悉之人或无预警状态下从背后突袭所致。下官若行凶,如何能让他毫无防备地背对于我?”
曹焱眼神微动,再次仔细看向尸体,甚至示意一名番役用灯光靠近照射,他沉默了片刻,默认了辛诚观察的准确性。
“第二,”辛诚移动自己手中的灯光,照向门口和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曹档头请看,下官鞋底干净,唯有方才进来时,在血迹边缘不慎沾染了些许。”他主动抬起脚,让曹焱和周围的番役都能看清,他的鞋边确实只有一点蹭上的暗红,鞋底则是普通的灰尘。“而若下官是凶手,行凶时必然靠近陈公公,鞋底理应沾染更多血迹与现场尘土。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灯光精准地指向陈芜的鞋底:“陈公公鞋底沾有赤绛泥,此泥产自西山皇陵区,京城内罕有。下官今日整日都在皇史宬内校对文书,并未外出,鞋底只有皇史宬内常见的浮尘,绝无此物。凶手,很可能是一个今日去过西山,或者与从西山而来的人接触过,并在此行凶后,从容离去的人。下官,并无此条件。”
曹焱蹲下身,亲自仔细查看陈芜的鞋底,又示意一名番役脱下令牌,仔细检查辛诚的鞋底。对比之下,果然如辛诚所说,差异明显。
“第三,”辛诚不等曹焱发问,继续说道,目光落在了陈芜紧握的右手上,“陈公公临死前,右手紧握成拳,指缝中似有金属反光,可能是一枚钥匙。他或许在挣扎中,从凶手身上扯下了什么信物,或者,这本身就是他想要保护或暗示的线索。下官若为凶手,一击得手后,岂会不检查死者手中是否抓有证据,而留下如此明显的证物?”
这一连串清晰、冷静、基于细致观察和严密逻辑的推理,让曹焱和他身后的番役们都露出了惊异之色。他们没想到,这个平日里默默无闻、甚至有些不起眼的年轻文书,竟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和缜密的思维,在命案现场和东厂档头的威压之下,还能如此条分缕析,句句切中要害。
曹焱脸上的讥诮之色彻底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慎的凝重和更深的好奇。他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甚至带着几分郑重地,掰开陈芜已经僵硬冰冷的手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致诚请大家收藏:(m.20xs.org)致诚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