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长约两寸,造型古朴,上刻奇异兽纹(细看似乎是一种夔龙变体),中间似乎还有一个极小的、类似“空”字变体的篆文印记的青铜钥匙,赫然躺在他的掌心。
曹焱拿起钥匙,对着气死风灯明亮的光芒仔细查看,手指摩挲着那冰冷的纹路和那个“空”字印记,他眉头紧锁,显然也不认得此物来历,但这钥匙本身透出的古朴和神秘,已让他意识到此事绝不简单。
现场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只有灯火跳跃,映照着众人惊疑不定的面孔和地上冰冷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灰尘和一种名为“疑虑”的气息。
曹焱将钥匙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握着一块烫手的山芋。他再次看向辛诚时,眼神已经完全不同。少了几分直接的怀疑,多了几分探究、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辛诚,”曹焱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满火药味,但依旧带着官府的威严,“你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你的观察和推断,也……颇为独到。”
他话锋一转,目光依旧锐利:“但是……”
辛诚心中微微一沉。他知道,曹焱的怀疑并未完全消除。自己展现出的非常理可度之能力,反而引起了对方更深的警惕和猜疑。过于聪明,在某些时候,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你依旧是此案目前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现场关联人。”曹焱踱了一步,声音压迫感十足,“你听到异响,首先发现尸体,并且……你的这番‘推断’,未免也太过清晰迅速了些,不像是个寻常文书该有的反应。”
“下官只是据实以告,”辛诚垂下眼帘,语气依旧平静,不卑不亢,“所见所思,不敢有半分隐瞒与夸大。此乃下官处世之本,名之所系。”
“处世之本?‘诚’吗?”曹焱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句,目光在辛诚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下看出些什么,随即下令,“来人!”
“在!”番役们齐声应道,声震屋瓦。
“将陈公公的尸首妥善收殓,运回衙门交由仵作细验!严密封锁丙字号库房及周边通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仔细搜查现场,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是!”
“辛诚,”曹焱转向他,语气不容置疑,“在此案查明之前,需委屈你了。即刻起,你不得离开皇史宬指定区域,需随时配合调查。你……”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辛诚一眼,“好自为之。”
两名番役上前,一左一右“护卫”在林默身侧,名为保护,实为软禁。
辛诚没有反抗,也没有再多言,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下官明白。” 他知道,这已是目前所能争取到的最好局面。
他提起自己的油灯,在番役的“陪同”下,转身向库房外走去。经过曹焱身边时,他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
“曹档头,凶手对皇史宬内部颇为熟悉,且目标明确,并非寻常毛贼。陈公公之死,恐怕并非偶然仇杀。那枚钥匙……和西山的赤绛泥,或许是揭开谜底的关键。或许……库房中近期有何异常调阅记录,值得一查。”
曹焱瞳孔微缩,脸上肌肉绷紧了一下,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辛诚清瘦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被番役灯光照亮的尽头。
走出丙字号库房,深秋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彻骨的寒意,比来时更盛。
辛诚抬头,望了望墨蓝色的夜空,疏星淡月,一片清冷。皇史宬高大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而那兽吻深处,刚刚吞噬了一条性命,并试图将他也拖入无尽的黑暗。
他知道,自己平静的文书生涯,从听到那声异响开始,便已彻底结束。他已经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未知危险的漩涡之中。陈芜为何被杀?那枚刻着异兽和“空”字的青铜钥匙究竟能开启什么?背后牵扯到何等秘密?西山的赤绛泥又指向何方?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凶手,到底是谁?是宫内之人?还是与西山皇陵有关?
一个个谜团如同眼前的夜色,浓得化不开,而自己,已然身处风暴中心。
而他,所能依仗的,唯有脑中这方不能为外人道的“无想心域”,和心中恪守的那一个“诚”字。祖父的话言犹在耳,此刻品来,更有深意。
他轻轻呼出一口白气,在寒冷的夜空中瞬间消散。握紧了手中那盏在强光下显得微不足道的油灯,他迈步走向那已被划定的、如同囚笼般的临时居所。
风暴,才刚刚开始。而他,必须在这风暴中,寻得一条生路,揭开那隐藏在“诚”之背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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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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