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之路,甫一开始,便充斥着曹焱毫不掩饰的怨气。
“姓辛的,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曹焱骑在马上,顶着已经开始灼人的日头,骂骂咧咧,“好好的京官不当,东厂的差事不办,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吃沙子!还带着个病秧子……”他瞥了一眼旁边马车车厢,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但脸上的烦躁更甚。
车厢帘幕低垂,隔绝了部分风沙与酷热,也隔绝了沈青棠苍白憔悴的面容。她的咳嗽声在颠簸的马车里显得更加沉闷揪心。
辛诚骑在另一匹马上,面容沉静,对曹焱的抱怨充耳不闻。他知道曹焱心中有气,被厂督半强制地派来执行这趟看似毫无油水且前途未卜的差事,任谁也不会痛快。只要曹焱能履行护卫之责,些许牢骚,他忍得。
“曹档头,此行若能寻得良医,解了青棠之毒,辛某必不忘此恩。”辛诚目视前方被风沙模糊的地平线,声音平稳。
“恩?”曹焱嗤笑一声,“老子不稀罕!只盼着早点完事,早点回京!这鬼地方,多待一刻都折寿!”
他们的队伍不算庞大,除了辛诚、沈青棠、曹焱,还有四名曹焱挑选的东厂好手,以及两名负责向导和杂役的当地人。一路西行,地势渐高,植被渐稀,入眼皆是茫茫戈壁与连绵沙丘。狂风卷着沙砾,无孔不入,打在脸上生疼。
行至午后,天色骤然阴沉下来,远方的天空被染成一种浑浊的黄色,狂风呼啸着加剧,卷起漫天沙尘,如同黄色的幕布席卷而来。
“不好!是沙暴!”向导脸色大变,嘶声喊道,“快!前面有个废弃的驿栈,先去避一避!”
众人不敢怠慢,催动马匹,顶着狂风,朝着向导所指的方向艰难前行。在能见度不足数丈的沙尘中挣扎了约莫一刻钟,终于看到前方隐约出现一片低矮的土坯建筑群,看起来破败不堪,门口歪歪斜斜挂着一个快被风沙磨平字迹的木牌,依稀可辨“龙门客栈”四字。
也顾不得许多,一行人奋力冲进客栈院落,将马匹赶入勉强还算完好的马厩,便急匆匆撞开了客栈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客栈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尘土、霉味和劣质油脂混合的怪异气味。桌椅破旧,地面坑洼,柜台后只有一个打着瞌睡、头发花白、眼皮都似睁不开的老掌柜。
然而,辛诚的“无想心域”在踏入此地的瞬间,便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太安静了。除了他们,只有角落里一桌坐着两个人,一个头戴斗笠看不清面目的灰衣人,自斟自饮,仿佛与周遭隔绝。另一桌,则是一个……
那是一个女子。
她独自占着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一柄连鞘长剑,剑鞘古朴,隐现寒光。她穿着一身利落的劲装,并非中原常见的裙钗,而是便于行动的胡服改良款式,颜色是便于在沙漠中隐匿的沙褐色,但剪裁合体,勾勒出矫健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姿。她并未戴帷帽,一张脸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明艳大气,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平湖,偏偏眉梢眼角自带一股勃勃英气,如同大漠中迎风绽放的野玫瑰,带着刺,却绚烂夺目。
她正拿着一块粗布,仔细地擦拭着剑鞘,动作不疾不徐,神态专注,仿佛手中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对于辛诚一行人的闯入,她只是略抬眼皮瞥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继续擦拭。
曹焱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女子,以及那个斗笠客,他眼神微眯,作为东厂档头的本能让他瞬间警惕起来。但他此刻更关心的是如何安顿。
“掌柜的!还有空房吗?准备些热食清水!”曹焱上前,敲了敲柜台。
那老掌柜似乎被惊醒,浑浊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慢吞吞地道:“客房……有,后院左转。吃食……稍候。”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
两名东厂番役扶着虚弱的沈青棠先去后院客房休息,辛诚和曹焱则在大堂寻了张桌子坐下,另外两名番役警惕地守在门口和通往后院的通道。
等待食物的间隙,风沙拍打着门窗,发出呜呜的怪响。那老掌柜慢悠悠地转到后厨去了。
辛诚的眉头微微蹙起。“无想心域”让他捕捉到了更多细节——后厨方向传来极轻微的、非正常烹饪的金属摩擦声;柜台下方角落,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暗红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空气中那劣质油脂味下,似乎还混杂着一丝……迷药特有的甜腻气息。
这是个黑店。
他看向曹焱,曹焱也正看向他,两人眼神交汇,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想法。曹焱的手,已经悄然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冷光。既然撞上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顺便为民除害。
就在曹焱准备暴起发难的瞬间——
“砰!”
角落那张小桌旁,那劲装女子猛地一拍桌子,长身而起!桌面的碗碟被震得跳起。
“够了!”她一声清叱,声音如同玉磬交鸣,在这昏暗的客栈里格外清晰,“鬼鬼祟祟,藏头露尾,端的令人作呕!这蒙汗药的味道,隔着三条街都闻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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