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门代掌门玉玑子勾结“空心人”掌控门派、囚禁逼害掌门玄诚子的真相,并未能传出天剑山。取而代之的,是一则经过精心编织、迅速在江湖上流传开来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消息称:被逐出师门的前弟子凌云,怀恨在心,竟于深夜潜入天剑门,狼子野心,弑杀恩师玄诚子,并抢夺了门派至宝《天剑秘典》与掌门信物剑心石,犯下滔天罪孽,人神共愤!幸得代掌门玉玑子及时发现,率众拦截,虽未能当场擒获此獠,却已将其重创驱离。
同时,玉玑子以代掌门及玄诚子师弟的身份宣布,将于半月之后,在天剑门为“不幸遇害”的玄诚子掌门举行盛大追悼法会,并邀请江湖各门各派前来观礼见证。届时,他将在天下英雄面前,名正言顺地继任天剑门第二十六代掌门,并号召武林同道,共同追捕弑师恶徒凌云,清理门户!
这颠倒黑白的污蔑,如同最恶毒的枷锁,牢牢套在了凌云的头上。一时间,江湖哗然,“凌云”二字成了忘恩负义、欺师灭祖的代名词。无数原本与天剑门交好的门派,或出于义愤,或迫于压力,或别有用心,纷纷响应,表示将前往天剑门参加追悼法会,声讨“逆徒”。
消息传到辛诚等人耳中时,凌云正擦拭着“秋水”剑,闻言,他握剑的手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只是那双眼眸,冰寒得仿佛能将空气冻结。周身散发出的冷意,让一旁的阿古娜都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无耻之尤!”秦烈焰气得一掌拍在石桌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掌印,“这帮混蛋!明明是他们害死了凌云的师傅,还敢倒打一耙!”
沈青棠面露忧色:“如此一来,凌云便成了武林公敌,寸步难行。那玉玑子借此法会,既能洗白自己,巩固权位,又能联合各方势力,将我们置于死地。”
辛诚看着沉默不语的凌云,沉声道:“他在逼你,逼你现身,自投罗网。亦或是,让你永世不得翻身,背负污名苟活。”
凌云缓缓收剑入鞘,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知道。”
他选择了隐忍不发。此刻的愤怒与辩白,在对方精心编织的舆论面前,苍白无力。冲动,只会落入对方的陷阱。
辛诚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不必忧心,我已有良策。”
凌云抬眼看他。
辛诚目光深邃,分析道:“玉玑子此次广发英雄帖,看似是为了追悼和正名,但据陈潇提供的情报以及我们之前的调查,江湖上多个门派都已被‘空心人’势力渗透。此次受邀前来的门派中,恐怕有不少,本就是‘空心人’网络中的一环。”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我怀疑,这次法会,明面上是声讨你,暗地里,恐怕是‘空心人’组织借此机会,进行某种更大的动作,比如……整合这些被渗透的势力,或者,有更险恶的图谋。我们未必需要直接与之硬碰,或可……伺机而动,釜底抽薪。”
凌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点了点头,再次沉默下去。但那紧抿的唇线,显示他正承受着何等巨大的压力。师门被占,恩师蒙冤,自身污名加身,重建门派的希望渺茫如星火……这一切,如同沉重的山峦,压在他年轻的肩膀上。
是夜,月朗星稀。
凌云独自一人坐在院落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仰望着星空。那浩瀚的星河,无法照亮他内心的阴霾与孤寂。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师傅“赶”下山门的雨夜,一样的无助,一样的……被全世界抛弃。
就在这时,一阵轻柔的、带着异域腔调的哼唱声,悄悄响起。那调子悠远而苍凉,仿佛来自辽阔的草原,带着奶香和青草的气息。
阿古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小心翼翼地坐在凌云身边不远的地方,没有打扰他,只是轻轻地、反复地哼唱着那首古老的歌谣。见凌云没有排斥,她才用她那生涩却认真的汉话,低声将歌词唱了出来:
“天上的星星眨呀眨,
地上的娃娃想阿妈。
阿妈的毡房暖又暖,
迷路的小马驹快回家。
风儿吹过绿草洼,
长生天保佑咱的家……
不怕不怕,月亮菩萨看着呐,
天亮就能找到家……”
这歌词简单、质朴,甚至有些幼稚,却像一股温暖的溪流,悄然浸润了凌云冰封的心田。他紧绷的肩线,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
歌声停下,夜色重归寂静。
良久,凌云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迷茫与沙哑:“如果……如果当时我没有下山,一直留在师傅身边……是不是,局面就会不一样?”
这是他内心深处,一直盘旋不去的悔恨与自责。
阿古娜转过头,月光下,她湛蓝的眼睛清澈见底。她没有直接回答那个沉重的问题,而是歪着头,露出了一个带着点狡黠和庆幸的笑容,说道:“那你就遇不到我啦!”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轻快了些,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其实,我也是偷跑出来的。待在王庭里,每天都要学好多规矩,见好多不认识的人,烦都烦死啦!我就想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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