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他贪婪地阅读着每一个字,仿佛能通过这些文字,重新触摸到那个鲜活的生命。
然后,他看到了用户提供的那几页,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
倒数第三页,那带着阳光和桂花香气的期盼,那将自己比作泥土的卑微与深情,那“折掉一半寿数”也心甘情愿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陈潇的眼里,心里!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在灯下,笨拙而认真地缝制那副手套的样子;能感受到她递出平安符时,那鼓足勇气却又忐忑不安的心情;能体会到她将他的笑容珍藏心底,视为无上恩赐的卑微喜悦。
“傻子……你这个傻子……”陈潇喉咙哽咽,低声咒骂着,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泛起灼热的湿意。
他颤抖着,翻到倒数第二页。那终于做好的手套,那收好的桂花,那“等少爷回来……”未尽的期盼,以及那莫名的心神不宁……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最后,是最后一页。
那关于草原的梦,那听不清的话语,那湿透的枕头……以及,那瓶他亲手调制、作为小玩意送给她的香水!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
没有病痛的描述,没有请大夫的记载,没有任何“恶疾”的征兆!有的,只是一个怀春少女最寻常、最细腻的心事,以及对远方之人最真挚的祈盼!最后一日的内容稀松平常,与他父亲所说的“恶疾”、“隔离”完全对不上!
说辞矛盾!彻头彻尾的谎言!
“嗬……嗬……”陈潇的胸腔剧烈起伏,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巨大的愤怒、恐慌、以及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悲痛,如同火山岩浆般在他体内奔涌、冲撞!他紧紧攥着那本粗糙的日记,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小草没有生病!至少,在她写下最后一篇日记时,没有!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为什么要撒谎?!小草……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扫视着这间书房,目光最终再次落在那张书桌上。垫桌角……他们竟然用记录着她最后时光、承载着她全部心事的日记本,来垫桌角!
这是何等的冷漠!何等的践踏!
与此同时,北镇抚司。
新的官袍和印信已经送到。辛诚换上了那身象征着权力与森严的飞鱼服,身处档案库那特有的、混合着陈旧纸张和淡淡霉味的气息之中。
陛见时,皇帝那句看似随意的“天坑旧事,不可再演”,如同投入他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天坑旧事”必然与雷火机关兽、与“北冥归墟”、甚至与沈青棠父亲沈傲所在的“夜不收”队伍的覆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没有惊动太多人,只以熟悉旧档为由,调阅了洪武三十年前后,所有关于边境异动、特殊军械调动、以及人员失踪(尤其是侦察部队)的卷宗。
卷宗浩如烟海,大多记载简略,语焉不详。但他凭借“无想心域”带来的超凡感知与逻辑梳理能力,耐心地翻阅、比对、推断。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在几份看似毫不相关的边境奏报和兵部勘合碎片中,他捕捉到了一些极其隐晦的线索。
洪武三十一年春,北平行都司(时燕王朱棣辖下)曾有一支代号“夜不收”的精锐小队,奉命执行一项“绝密勘察”任务,目的地指向漠北某处被称为“星陨之地”的区域。随后不久,兵部档案中出现了关于“天工物料异常调拨”的记录,数量巨大,去向成谜。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段,边境数份奏报都提及了漠北方向发生过一次“地龙翻身”(地震),动静颇大,但范围似乎极其有限,且伴有“异光冲天”的传闻。
随后,关于“夜不收”这支队伍的记载,便彻底消失了。官方文书对此讳莫如深,只在一些零星的、后来整理的卷宗中,隐约提及“巡边遇伏,力战殉国”,但细节全无。而与之相关的“星陨之地”、“天工物料”、“异光”等线索,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悄然抹去,再无人提起。
辛诚合上手中那份字迹已然模糊的卷宗,眼神锐利如刀。
“夜不收”的覆灭,“天坑旧事”,“星陨之地”,“异光”,“雷火机关兽”……这些碎片,正在他的脑海中,一点点拼凑出一个模糊而惊人的轮廓。
洪武三十一年,在那遥远的漠北,一定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而这件事,直接导致了沈青棠父亲沈傲及其队伍的牺牲,并且被朝廷刻意掩盖了起来。如今,这件事的余波,或者说由它而生的某种东西(雷火机关兽),正在郡王朱高煦的手中,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这隐藏在历史尘埃下的秘密,其真相恐怕远比想象的更加惊人。
而此刻的陈府书房内,陈潇已然被那本日记逼到了疯狂的边缘。他像一头困兽,猛地冲出书房,抓住院子里一个路过的、面相看起来还算老实的小丫鬟,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受伤的野兽:
“说!小草到底怎么了?!你知道的,对不对?!”
小丫鬟被他狰狞的表情和赤红的双眼吓得魂飞魄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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