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诚几乎是凭借着“无想心域”的指引,一路狂奔至陈府。他甚至来不及通传,直接闯入了那扇朱漆大门。门房和沿途的下人看到他身着北镇抚司的飞鱼服,又见他面色焦急阴沉,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反而纷纷避让,眼神中充满了惊惧与不安。
无需询问,那弥漫在整个府邸上空的、浓得化不开的悲恸与恐慌,以及下人们窃窃私语中隐约传来的“小草姑娘”、“没了”、“少爷疯了”等只言片语,已经像破碎的镜片,在他脑海中拼凑出了残酷的真相。
小草……死了。
那个陈潇曾在天墉城时,只因丢失了她送的平安符便罕见暴怒,被他私下里戏称为“女朋友”的少女,那个如同初生嫩芽般需要呵护的存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凋零了。
辛诚的心猛地一沉。他虽未见过小草,但从陈潇平日提及时的神情,从天墉城那次的失态,便能感受到这个少女在陈潇心中占据着何等重要的位置。这不仅仅是失去一个侍女,更像是抽走了陈潇在这冰冷时空中,最后一点赖以维系温度的火种。
他循着那股最为剧烈、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精神波动源头,径直来到了府邸后院,一处最为偏僻、紧挨着下人房区域的简陋小屋前。这里,应当就是小草的居所。
小屋的木门紧闭,甚至从里面被什么东西抵住了。里面没有哭声,没有喊叫,只有一种死寂般的、令人心悸的沉默。但辛诚的“无想心域”却能清晰地“听”到,那沉默之下,是如同海啸般汹涌澎湃的绝望、愤怒、自我怀疑与毁灭欲,正在疯狂地冲击、撕扯着陈潇的理智防线。
几个下人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脸上写满了恐惧。张妈瘫坐在地上,依旧在无声地流泪,手中还紧紧攥着那个琉璃香水瓶子。
辛诚站在门外,沉默了。他不会武功,无法破门而入。他甚至可以想象门内陈潇此刻的状态——那个总是带着超越时代自信、眼神明亮、言谈间充满着改造世界热忱的兄弟,此刻正被怎样的黑暗所吞噬。
他犹豫了片刻。此刻闯入,是揭开伤疤,还是给予支撑?他不知道怎样的言语才能抚平这样的创伤。任何安慰,在小草冰冷的死亡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能任由陈潇在黑暗中彻底沉沦。
他后退半步,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脚踹在门板上!
“砰!”
木门并不结实,门闩应声而断,房门猛地向内弹开,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屋内的景象,让辛诚的心骤然揪紧。
光线昏暗,陈设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柜,以及一个简陋的梳妆台。陈潇背对着门口,蜷缩在冰冷的土炕边,怀里紧紧抱着一件叠放整齐的青布棉袄(小草日记中提及晒过的那件),还有那本边缘破损的日记。他低着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濒死般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地上,散落着一些女孩子用的零星物事,一个针线篮翻倒在地,几团颜色不一的丝线滚落出来,其中一团深色的、显然是用来做手套的皮料线团,格外刺眼。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混合着桂花与松木的奇异暖香,与这屋内的死寂和冰冷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辛诚没有立刻上前,也没有开口说任何安慰的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用自己的存在告诉陈潇——他不是一个人。
时间仿佛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陈潇颤抖的肩膀渐渐平息,但那紧绷的脊背却透出一股更深的、令人不安的死寂。
然后,他开始说话,声音嘶哑、干涩,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碎裂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血沫:
“她那么小……那么傻……”
“我教她识字,她一个字要写几十遍,生怕写错了……”
“我给她一块糖,她能甜一整天,眼睛亮晶晶的……”
“她说我是天上的云……她说愿意折一半的寿数……就为了我一个笑……”
“她到死……都在担心我冷不冷……还在给我祈福……”
他的声音起初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诉说着那些微不足道却刻骨铭心的细节。但随着回忆的闸门打开,那被强行压抑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控制。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就这么……就这么弄死她?!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死了个下人而已’?!去他妈的下人!!”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疯狂,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虚空,仿佛要穿透这屋顶,直视那漠视生命的苍天,或者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权贵!
“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活着!只是想……有一点点的盼头!!”他猛地将怀里的棉袄和日记狠狠摔在地上,却又像后悔般,立刻扑过去,更加用力地抱紧,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属于小草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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