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之后,陈府彻底成了一座冰封的坟墓,每一寸空气都凝结着化不开的悲伤与隔阂。陈潇将自己关在小草的房间里,如同守墓人般,与那冰冷的牌位和几件遗物相伴,不见任何人,包括辛诚。直到三日后,许是那狭小空间里残留的气息也开始变得稀薄,又或是胸中那股无处宣泄的郁结需要更广阔的空间来承载,他才终于推开了那扇门。
他没有乘坐马车,也未带随从,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布衣,如同一个最普通的书生,漫无目的地走进了京城喧闹的街市。
阳光有些刺眼,街面上人来人往,贩夫走卒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车马的辚辚声……交织成一幅充满烟火气的鲜活画卷。这勃勃的生机,与他内心那片死寂的荒原形成了尖锐的对比,让他感到一阵阵莫名的眩晕与疏离。他看着那些为生计奔波、为琐事悲喜的面孔,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冰冷。这个世界依旧在运转,不会因为一个小丫鬟的无声死去而有丝毫改变。
他信步走着,不知不觉拐入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街巷。然而,就在他走到巷子中段时,异变陡生!
“呔!妖孽!还不现出原形!”
一声尖利的厉喝凭空炸响!紧接着,从巷子两旁的屋顶、拐角处,猛地窜出数十名身着东厂番子服饰的官差,为首一人,正是面白无须、眼神狂热的东厂档头曹焱!
这些番子行动迅速,瞬间将陈潇围在中央。他们并非手持刀剑,而是每人手中都拿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贴着朱砂符纸的桃木剑、黑漆漆的驴蹄子、还在滴着粘稠液体的黑狗血碗、以及一些绘满了扭曲符文的白幡。
“布阵!快!驱魔大阵!”曹焱挥舞着一柄格外粗大的桃木剑,脸上混合着恐惧与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尖声指挥着。
番子们立刻依言而动,口中念念有词,围绕着陈潇快速跑动起来,手中的白幡挥舞,符纸乱飞,试图营造出一种神秘而肃杀的氛围。他们看向陈潇的眼神,充满了警惕与厌恶,仿佛他真的是什么祸乱人间的邪魔。
这突如其来、荒诞不经的一幕,立刻引来了路人的围观。起初人们还有些害怕,但看清被围在中间的是个手无寸铁、面容憔悴的年轻书生,而东厂番子们摆弄的又是这些神神叨叨的物事时,恐惧便迅速被好奇和看热闹的心态取代。
“哟!这是搞啥咧?”
“驱魔?驱哪个魔?那书生看着不像啊……”
“东厂的老爷们又弄新花样了?”
“快看!要泼黑狗血了!”
议论声、哄笑声渐渐响起,人们指指点点,将这当成了一场难得一见的街头闹剧。没有人关心被围在中间的人是谁,更没有人在意他此刻的感受。
面对这堪称滑稽的围攻,陈潇停下了脚步。他没有惊慌,没有闪躲,甚至脸上连一丝意外的表情都没有。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如同风暴眼中唯一平静的点,任由那些番子如同跳梁小丑般在自己身边穿梭、念咒、挥舞着可笑的法器。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晃动的人影,落在了为首曹焱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上,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彻骨的嘲讽。
“泼!”曹焱见阵法已成,陈潇毫无反应,心中更认定他是邪祟附体,厉声下令!
一名番子闻言,立刻将手中那碗腥臭粘稠的黑狗血,猛地朝着陈潇当头泼去!
暗红色的血液泼洒而出,溅在陈潇素色的布衣上,瞬间晕开大片大团污秽的痕迹,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留下道道刺目的红痕,甚至有几滴溅入了他的眼中,带来一阵涩痛。
几乎同时,另一名番子也将手中那根干硬丑陋的黑驴蹄子,奋力砸向陈潇的胸口!
“噗”的一声闷响,驴蹄子撞在他胸膛,然后掉落在地,滚了几圈,沾满了尘土。
陈潇的身体被砸得微微晃动了一下,但他依旧没有躲避,甚至连抬手擦拭脸上血污的动作都没有。他就那样站着,任由腥臭的血液在脸上身上流淌,任由那荒谬的驴蹄子袭击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那层血色,死死地盯着曹焱,那眼神,仿佛不是在看着一个活人,而是在审视一件死物,或者……一个巨大的笑话。
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百姓们看着陈潇那狼狈不堪却异常平静的样子,觉得既滑稽又解气。
“哈哈哈!你看他那样子!”
“活该!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被东厂的老爷们当成妖孽!”
“泼得好!砸得妙!”
愚昧的哄笑如同冰冷的针,刺穿着这诡异的场面。
曹焱见陈潇依旧“顽固”,心中又惊又怒,正要下令进行下一步“驱魔”仪式。
就在这时,陈潇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因为连日来的悲痛而有些沙哑,却奇异地穿透了那些哄笑声和番子们的念念有词,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与讥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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