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天,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铅灰色的云层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与田野的上空。闷雷在云层深处滚过,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随即,雨点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迅速连成一片雨幕,天地间顿时混沌一片。
雨季,来了。
而且,来势汹汹。
杭州府衙内,辛诚站在廊下,望着庭院中如注的暴雨,雨水在青石板上溅起老高的水花,汇聚成溪流,急促地奔向排水沟渠。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手中捏着一份刚从水利同知那里送来的紧急公文。
“大人,钱塘江上游各县急报,水位连日暴涨,已超警戒!部分低洼村镇已有内涝之象!照此下去,恐有溃堤之险!”
辛诚的“无想心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暴雨之中,夹杂着无数百姓的焦虑、恐惧与无助。他立刻下令:“传令各县,严防死守,加派巡堤人手,动员一切可动员之力,疏散低洼地区百姓!开放府县粮仓,搭建临时安置点!快!”
命令一道道发出,整个杭州府衙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在暴雨中高速运转起来。辛诚的心,也如同这天气一般,沉甸甸的。他深知,在天灾面前,人力有时尽,但他必须尽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
…
几乎是同一时间,远在京城的工部衙门值房内,陈潇也收到了来自江南的讯息。不是通过官方邸报,而是辛诚的一封私信。
信很短,语气急促,描述了南方骤降的暴雨,江河水位告急的严峻形势,以及地方官府应对可能存在的力不从心。辛诚在信中并未直接求助,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忧患,陈潇读得懂。
“啪!”
陈潇猛地将信纸拍在案几上,霍然起身。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京城同样阴沉的天空,虽然此地的雨势远不如江南猛烈,但他的心却仿佛已经飞到了那片正被暴雨蹂躏的土地。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数套应对方案:新型的泄洪闸设计、高效的抽水龙骨车草图、加固堤坝的特殊材料配比、甚至利用火药在特定位置炸开分洪区的极端手段……这些,都是他这一年多来,在工部这潭死水中,于无人关注的角落里,默默推演、完善的技术储备。
他再也坐不住了,转身大步走向工部尚书的直房。
“尚书大人!”陈潇甚至省去了基本的寒暄,直接展开一幅他紧急绘制的简易水利工程图,“江南水患危急,下官有紧急方案呈上!可在关键河段加设此种泄洪闸,并辅以改良抽水器械,或可缓解压力,降低溃堤风险!需立即协调物料、工匠,火速南下!”
工部尚书是一位年过花甲、须发皆白的老臣,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瞥了一眼那线条精准、结构陌生的图纸,眉头先是习惯性地一皱。
“陈侍郎。”老尚书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拖沓,“你的心思,老夫知晓。心系黎民,是好事。然,治水乃国之大事,自有成法规程。各地河工皆有定例,钱粮耗费亦有定额。你此等……新奇之物,未经论证,贸然施用,若有不测,岂非雪上加霜?此其一也。”
他顿了顿,拿起一份户部核销的文书晃了晃:“其二,如今国库虽不致空虚,然北疆善后、各地维稳,开销巨大。你这方案,所费几何?户部那一关,如何能过?程序繁复,非一日之功啊。”
另一位在场的侍郎也捋须附和:“是啊,陈大人,稍安勿躁。已命南方各府按既定章程应对,想必无虞。我等在京中,还是做好分内之事为要。”
“既定章程?分内之事?”陈潇的声音陡然拔高,冰冷的眼眸中终于燃起了压抑不住的怒火,“等到堤坝崩溃,良田尽毁,屋舍漂流,百姓流离失所之时,你们那套‘成法规程’、‘钱粮定额’,能换回人命吗?!能填饱饥民的肚子吗?!”
他猛地伸手指向南方,尽管隔着重重宫墙,他什么也看不见:“那下面,是成千上万活生生的人!是等着粮食下锅,等着房屋遮风避雨的百姓!不是你们账簿上那些冰冷的,可以讨价还价的数字!”
百姓人民,岂能用账簿上面的数字衡量?!
值房内的几位官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惊得愣住了,那老尚书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陈侍郎!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朝廷自有法度!”
“法度?法度就是眼睁睁看着灾难发生而无所作为吗?!”陈潇胸中一股郁垒之气直冲顶门,来自现代的灵魂与这僵化到令人窒息的体制产生了剧烈的碰撞,一句压抑在心底许久、与此世格格不入的怒斥脱口而出:
“你们这群……傻逼!”
“傻逼”二字一出,值房内瞬间死寂。老尚书和其他官员面面相觑,显然无法完全理解这个词的确切含义,但结合陈潇那愤怒到极点的神情和语气,傻子也能猜到这绝非什么好话。
“你……你……狂妄!”老尚书气得手指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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