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opper,”她没有看身旁那具紧绷如弓的躯体,也没有看眼前那座濒临崩溃的雕像,她的目光,平静地投向了那个唯一还保持着理性的仲裁者,“能先给我件衣服吗?”
这句话,像一道精准的指令,瞬间切断了房间里纠缠成一团的、狂乱的情感电缆。
Chopper那张冷硬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只是对着靡思,以一个极其细微的角度,点了点头。然后,他转过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角落里那个堆放着靡思物品的包裹旁,弯下腰,从里面拿出了一套还算干净的探险队内层衣物。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Celtic全身的肌肉因为Chopper的行动而再次绷紧,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似乎不愿让靡思离开自己的庇护。
但靡思没有理会他。她看着Chopper拿着衣物走回来,然后,她补充了后半句话。
“然后,我需要一个中立的地方,我们再谈。”她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落在了Chopper递过来的衣物上,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不会影响工作的。”
——不会影响工作的。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对Chopper而言,这是他最想听到的承诺,是危机管控的最佳结果。他沉默地将衣物递给了靡思。
而对于Scar,这句话,则彻底碾碎了他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自欺欺人的火星。工作……她将这一切,定义为了一件……可以在工作之余被处理掉的“私事”。他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手,终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垂落了下去,无力地贴在了腿侧。他眼中的光,也随着那只手的垂落,彻底熄灭了。
Celtic显然没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深层含义,他只是感觉到,怀里的靡思,正坚定地、不容拒绝地,从他的臂弯里挣脱出来。他下意识地想收紧手臂,却在接触到她那平静而坚决的眼神时,动作一僵,手臂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懈了。
靡思接过Chopper递来的衣物,当着三人的面,就那么坦然地,裹着兽皮毯,背过身开始穿戴。清晨的光线勾勒出她纤细的脊背和柔和的肩线,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从容不迫。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她不属于任何人,也不畏惧任何审视。
几分钟后,她穿戴整齐,重新变回了那个干练、专业的地球科学家。
她转过身,第一件事,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走到了因为她的疏远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浑身散发着被遗弃的大型犬气息的Celtic面前。
Celtic看着她,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夹杂着委屈和困惑的咕噜声。
靡思没有说话。她只是抬起手,在那颗布满了粗长脏辫的、巨大的头颅上,轻轻地、安抚性地,摸了摸。就像在顺一头炸了毛的狮子的鬃毛。
“……乖。”
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吐出了一个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音节。
Celtic瞬间僵住了。那只手掌的温度,那轻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像一股暖流,瞬间抚平了他内心所有的焦躁、不安与敌意。他那颗为了战斗而生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脸颊甚至都有些发烫。他像一尊石化的雕像,任由那只小小的手在他的头顶作乱,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种……无法言喻的、混杂着羞耻与窃喜的眩晕感。
做完这一切,靡思才收回手。
“现在,”她说,“我们可以走了吗?”
“去哪里?”
一个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金属的声音,从那尊绝望的雕像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Scar开口了。这是昨夜以来,他说的第一句话。那双空洞的、已经熄灭了所有光芒的黄色眼瞳,艰难地聚焦在靡思的脸上。这个问题里,不包含任何方向或目的,只剩下一种……近乎卑微的、迷途般的询问。仿佛只要她说出一个地点,无论那里是地狱还是深渊,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跟随而去。
这声询问,让刚刚被安抚下来的Celtic又一次绷紧了身体,他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吼,将靡思更紧地护在自己身后半步的位置,那是一种纯粹出自本能的、守护自己刚刚确认的“所有物”的姿态。
靡思没有回答Scar。她甚至没有看他。她的目光,始终平静地落在Chopper身上,等待着一个理性的、可执行的方案。
Chopper看懂了她的意思。这个人类的冷静与果决,再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料。在这种足以让任何一个Yautja战士都陷入狂乱的情感漩涡中,她却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外科医生,精准地剥离了所有不必要的情绪组织,直指问题的核心——解决问题,而不是沉溺于问题。
“第一神殿。东侧偏厅。”Chopper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他的语调平稳得像是在宣布一次常规的狩猎计划,“那里平时用作长老们的小型会议,足够安静,不会有人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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