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又一位官员出列,语气痛心疾首,“先帝乃陛下亲兄,兄弟友爱,天下共知。如今陛下岂可因急于彰显新政,而于皇兄身后名节上有所苛责?此非明君所为,更易寒了天下臣民之心啊!”
一时间,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出言者不仅仅是阉党的残余势力(他们乐见于维护天启朝的“正面”形象),更多的是那些恪守儒家礼法、将“为尊者讳”和“子为父隐,臣为君隐”视为天经地义的正统文官。他们或许对天启皇帝本人并无太多好感,但他们坚决维护这套评价体系的“纯洁性”和“稳定性”。新皇帝想要挑战这套规则,在他们看来,是离经叛道,是危险的信号。
朱由检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没想到反应会如此激烈,如此一致。他试图解释:“朕非是不念兄弟之情,亦非苛责皇兄,只是希望谥号能更显公允……”
“陛下!”黄汝良再次开口,这次他的语气更加沉重,甚至带上了几分悲怆,“谥法乃国之重典,非一人可轻改。此议乃礼部会同内阁,集众臣之议而定。若陛下执意更易,则臣等……臣等唯有恳请陛下罢黜臣等,另择贤能拟定!否则,礼法纲常何在?朝廷体统何在?”
这是以集体辞职相威胁了!施凤来等内阁成员虽然没说话,但也都微微躬身,沉默的姿态本身就代表了支持礼部的立场。
朱由检看着下方黑压压跪倒一片,或激动、或沉痛、或固执的臣子们,胸口一阵憋闷。他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套运行了千百年的官僚体系和礼法观念所形成的巨大惯性。在这些文官心中,维护这套规则的权威性,远比评价某个具体皇帝的是非功过更重要。他现在刚刚登基,根基未稳,如果强行在谥号这种“道德制高点”的问题上与整个文官集团对抗,不仅难以成功,反而会过早暴露自己的“异质性”,引发更强烈的反弹,甚至可能被扣上“不孝”、“寡恩”、“刚愎”的恶名,对他后续的计划极为不利。
权力的博弈,并非总是能硬碰硬。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更好地前进。
他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但脸上激烈的情绪却慢慢收敛起来。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极力平复内心的波澜。再次睁开眼时,眼底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众卿,平身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透露出浓浓的无奈。
他目光扫过下方那些因为他的退让而明显松了口气的臣子们,缓缓说道:“既然诸卿皆以为此谥号合乎礼法,深契朕心……嗯,深契公议,那便……依此议而行吧。”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最后几个字。这种被迫妥协的滋味,如同咽下一只苍蝇般令人作呕。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来自整个文官体系的、无形却坚韧的束缚。皇权,并非无所不能,至少在明面上,它必须披着儒家礼法这件华丽而沉重的外衣。
“皇兄的谥号,便定为‘达天阐道敦孝笃友章文襄武靖穆庄勤悊皇帝’,庙号……‘熹宗’。”他重复了一遍这个他内心并不认可的称号,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打自己的脸,“一应典礼,仍由礼部会同相关部门,妥善办理。”
黄汝良等人如蒙大赦,连忙叩首:“陛下圣明!臣等领旨!”
这场谥号之争,看似以文官集团的“胜利”告终,朱由检似乎吃了个闷亏,被迫捏着鼻子认下了一个过于美化的谥号。但在他低垂的眼帘之下,冷冽的光芒一闪而过。他记住了今天这种被掣肘的感觉,记住了这些道貌岸然、用礼法作为武器逼迫君父的臣子。
这只是开始。他默默地想。等着吧,等我把刀把子握得更紧,等我把你们赖以生存的规则……一点点撬开缝隙的时候。
皇极殿内,关于先帝身后名的风波,看似平息。但一股无形的隔阂与警惕,已然在年轻的皇帝与庞大的文官系统之间,悄然滋生。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亮了飞舞的尘埃,却照不进某些愈发幽深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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