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场大学”再一次迎来了它最特殊的一批学生。与以往那些眼神炽热、带着求知欲的青年学生和基层干部不同,这次坐在台下、密密麻麻挤满了整个打谷场的,是上百名营级以上军事主官。他们大多像石永固一样,身上带着或多或少的伤,军装洗得发白甚至打着补丁,脸上刻满了风霜与战火的痕迹。他们沉默地坐在自带的小马扎或直接坐在略微潮湿的土地上,眼神复杂——有历经生死后的疲惫与麻木,有对失去战友的悲恸,也有对这次“学习”本能的一丝不解甚至抵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汗味、烟草味和淡淡伤药气息的粗粝味道,与周围田野的泥土清香格格不入。
楚风走上那块充作讲台的旧门板前,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他看到了石永固那如同岩石般沉默而嶙峋的侧影,看到了三团长那黑脸上掩饰不住的疑惑,也看到了许多熟悉或半熟悉的面孔,每一张脸背后,都关联着一场惨烈的战斗和无数牺牲的英灵。他没有穿正式的军装,只是一身和台下许多人一样的旧军便服,袖口甚至有些磨损。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沉默着,让那种略显压抑的气氛在打谷场上空凝聚。远处,隐约传来新兵操练的口号声和偶尔的火车汽笛声(如果靠近铁路线的话),更远处,是沉默的、曾饱受战火摧残的群山。
“今天,把大家从休整和重建的队伍里拉过来,不是教大家怎么打枪,怎么扔手榴弹。”楚风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这些东西,在座的各位,比我有经验,比我有发言权。‘磐石’高地十二昼夜,黑云岭反复拉锯,哪一仗不是用血换来的经验?”
台下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许多军官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眼神里多了些东西。楚师长这话,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但是,”楚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我们流了这么多血,死了这么多好兄弟,是为了什么?”
他走下讲台,来到军官们中间,随手从一个年轻营长手里拿过他的步枪,那枪保养得很好,枪托上甚至有几道深刻的划痕。“是为了像古代那些军阀一样,抢地盘,当山大王吗?”他摩挲着枪身上的划痕,仿佛能感受到那上面的血腥气。
“不是!”台下有人低声回应。
“那是为了像有些人说的,搞什么主义,喊几句空泛的口号吗?”楚风将步枪递回去,目光扫过众人。
台下沉默着,许多人皱起了眉头,显然对空泛的口号并不感冒。
楚风走到石永固身边,停下脚步,看着他,也像是看着所有从“磐石”下来的幸存者:“石营长,你在‘磐石’顶上,弹尽粮绝,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倒下去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是想某个主义,还是想着……山下的老百姓,能不能跑得更远一点?想着咱们多顶一会儿,后面的医院能不能多救回几个伤员?”
石永固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涌起了巨大的波澜,嘴唇翕动着,那个炼狱般的场景仿佛再次浮现眼前。他喉咙哽咽,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想……想着后面的乡亲……想着……兄弟们不能白死……”
“对!”楚风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洪钟,震响在每个人心头,“想的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想的是活生生的人!是咱们的父母姐妹,是咱们的乡里乡亲!是那些把最后一口粮食留给咱们,把受伤的弟兄藏进地窖的百姓!”
他重新走回讲台前,双臂撑在粗糙的门板边缘,身体前倾,目光如炬,直视着台下所有的军官:
“我们这支军队,为什么能在‘磐石’上钉十二天?为什么老百姓宁愿烧了自家的房子、填了祖辈喝水的井,也不给鬼子留一点东西?为什么李云龙师长能在平安县不要命地帮我们打掩护?”
他连续的发问,像重锤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脏。
“因为我们不是军阀!不是土匪!我们,是老百姓用小米和布鞋喂出来的兵!我们脚下的地,是中国的!我们身后的人,是我们的父老兄弟!”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灼热的情感,仿佛要将这些话烙进每个人的灵魂里。
“什么是国家?不是地图上那条线!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说中国话、种中国粮、受尽苦难却从不屈服的亿万同胞!什么是民族?不是书本上的名词!是你我,是石永固,是‘磐石’上牺牲的八百多个弟兄,是小河村帮我们重建的老乡,是所有不愿当亡国奴的中国人!”
他抓起一把脚下的泥土,那泥土因为前几日的雨水还有些湿润,带着草根和微腥的气息。
“我们打仗,不是为了那遥不可及的‘万世太平’,就是为了脚下这捧土!就是为了让像妞妞那样的孩子,能安心种下她的种子,而不是在鬼子的刺刀下哭泣!就是为了让王老栓那样的老汉,能守着自家的田地终老,而不是被烧死在自家的炕上!就是为了让我们自己,还有我们的子孙后代,能挺直了腰杆,活在一个再也不用向任何人下跪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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