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小组失踪的消息，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在楚风本就紧绷的神经末梢。赵德柱这条地头蛇，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并且开始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清理边界。这是一种赤裸裸的警告，也是一种危险的信号——内部的脓疮，正在加速溃烂。
师部里的气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坏消息而变得更加凝重。方立功已经派人去组织搜救，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在敌我态势犬牙交错、对方又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那几名侦察兵生还的希望，渺茫得如同狂风中的烛火。
楚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和焦虑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干扰判断。他走到地图前，目光在落马川与根据地交界处那一片复杂的地形上逡巡，大脑飞速运转，推演着各种可能性以及应对方案。
就在这内忧外患交织、空气几乎要凝固的时刻，指挥部那部用于对外联络、平时很少响起的电话，突然发出了急促的铃声。这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通讯兵看向楚风，楚风微微颔首。
“喂，这里是358师师部。”通讯兵拿起话筒，语气谨慎。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生硬、但努力保持流畅的中文男声，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混合了烟草和咖啡气息的腔调：“您好。请找楚风，楚师长。告诉他，老朋友史密斯，从……‘海边’来了，希望能尽快与他见面。有重要的‘礼物’和‘消息’。”
OSS的史密斯！那个像狐狸一样精明、总想用最小代价换取最大利益的美国特工！
楚风的眉头微微挑起。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史密斯的突然到访，绝非偶然。他口中的“礼物”和“消息”，恐怕也绝非寻常。
“告诉他，一个小时后，在老地方见。”楚风对通讯兵吩咐道，同时向孙铭使了个眼色。孙铭会意，立刻转身出去安排安保和会面地点。
一个小时后，在距离师部数里外、一处废弃的砖窑里，楚风再次见到了史密斯。与上次相比，史密斯显得风尘仆仆，原本合身的西装有些褶皱，金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比以往更加明亮和……急切的光芒。
砖窑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泥土和霉菌的气味。两人在一张用破木板临时搭成的桌子旁相对而坐，孙铭如同影子般站在楚风身后，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四周。
“楚将军，再次见到您，非常荣幸。”史密斯率先开口，脸上挤出一丝职业化的笑容，但眼神里的急切却难以完全掩饰，“您的气色……看起来经历了很多。”他打量着楚风脸上尚未消退的疲惫和那道浅浅的疤痕。
“史密斯先生，”楚风开门见山，没有寒暄的兴致，“直说吧，你这次带来的‘礼物’和‘消息’是什么？我的时间很紧，日本人，还有我们内部的一些‘朋友’，并不太安分。”
史密斯对楚风的直接似乎有些意外，但他很快调整过来，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楚将军，您最近的战绩，包括……嗯，包括藤原信将军的意外身亡，在‘某些圈子’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他谨慎地选择着措辞，“这证明了您的价值和潜力，远超我们之前的评估。”
他顿了顿，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推到楚风面前：“这是第一份‘礼物’——关于日军最新兵力调动，尤其是航空兵和特种部队部署的详细情报，以及……我们破译的，关于‘惊雷’行动部分前期准备的电文。我相信，这对您应对接下来的挑战，会很有帮助。”
楚风心中一动，但没有立刻去翻看文件夹。史密斯的“慷慨”背后，必然有更高的要价。
“那么，代价呢？”楚风平静地问道，手指轻轻敲击着粗糙的木板桌面。
史密斯笑了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意味深长：“楚将军是聪明人。我们希望，能与您建立更深入、更……排他性的合作关系。”他特意加重了“排他性”三个字。
“具体。”楚风言简意赅。
“我们希望，能在您的防区内，建立几个秘密的气象观测站和无线电监听点。作为回报，我们可以向您持续提供这类战略级别的情报，并且，”史密斯的声音充满了诱惑，“我们可以帮助您建立一条稳定的、不受重庆方面掣肘的物资通道，提供包括武器、药品、甚至……一些技术资料在内的‘非官方’援助。”
他观察着楚风的反应，继续加码：“想想吧，楚将军。有了这些，您就能真正壮大您的力量，不再受制于人，甚至可以……在未来的某一天，发出更响亮的声音。我们美国，欣赏并且愿意支持真正有实力的合作伙伴。”
图穷匕见。
OSS，或者说其背后的势力，看中了楚风在华北敌后展现出的强大生存和作战能力，想要将他培植成一个更具独立性、更能牵制日军甚至重庆方面的“代理人”。那所谓的“非官方援助”，就是诱饵，而“排他性合作”和建立监听点，则是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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