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未晴,镐京已是一片泥泞荒凉。
经历整夜暴雨后,天幕低垂,仿佛一只无声巨兽伏在西周王畿上空,呼吸之间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
萧天临连夜未眠,一早便赶往北垣军卫处。
刚踏入军营,便听见一连串急促的号令声,与昨日相比整个军营明显紧绷许多。
“天临大人!”副将高声迎上,“昨夜再有探子潜至距城约十里,踪迹诡秘,未能捕获。”
萧天临脸色微沉:“又是犬戎的人?”
副将点头,却显得犹豫:“他们的脚步轻捷,行迹如狼,似是……不像以前那些粗野的部族兵。”
萧天临眉头皱得更深。
犬戎向来以悍勇粗犷着称,若出现“行迹精巧”的人马——
那便说明:有人在训练他们。
“北境是否放出警讯?”萧天临问。
副将低声道:“晋人、郑人接报已动,但未敢多言。唯有秦地回信最急——说西垂近月也多有异动。”
萧天临目光一凛。
秦地。
秦地与犬戎接界最广,一旦秦境报告异动,这便不是单纯探路,而是——部族整体迁徙的前兆。
他长吸一口气,看向远方迷雾中的北地。
“风向……已经变了。”
离开军营后,萧天临赶赴姬旦府邸。两人已约好今晨共商应对。
刚入内庭,便见姬旦立于檐下,披着浅色衣袍,目光沉沉地望着北方。
“看来你无需我告知,便已知道昨夜之后的局势。”姬旦收回目光。
萧天临答:“犬戎不会只是在试探。”
姬旦点头:“不错。他们是在候。”
萧天临微微颔首:“候什么?”
“一是候天时——雨季过,北路可通;二是候诸侯反应——若诸国迟钝,他们就进;三是候王命——若王室乱,他们就攻。”
姬旦的语气平静,却如刀锋一样冷冽。
“最可怕的,不是犬戎。”他说,“是诸侯。”
萧天临沉声道:“他们在看宗周是否还值得效死。”
姬旦无奈一笑:“或者说,还值不值得……再扶一次。”
两人互视,又沉默。
片刻后,内侍匆匆跑入,捧着一封急报。
“二位大人!王宫命急召——宗庙太室今日午时举行训政典,会召列卿、宗周重臣、太史、太卜与军官。”
萧天临与姬旦均感到意外——厉王竟如此快定下会期。
不过细想,这倒也正常。犬戎逼境不是小事,王室若再迟疑,恐怕连诸侯都要寒心。
萧天临问:“王上在典仪前是否已拟好对策?”
内侍吞了口唾沫:“听闻王上整夜未眠,今晨……召了三位近臣入内室。”
姬旦眉头微动:“哪三位?”
“虢公、召伯,和……槐里上卿。”
萧天临与姬旦对视,眼中同时闪过一丝难言的光。
若是虢公与召伯倒也罢了,二人向来秉常、言语偏重稳守。
但——
槐里上卿……那是典型的南方贵戚,主张强硬外放,甚至建议过‘迁都’。
姬旦沉声道:“厉王可能……正在酝酿一个不小的决定。”
萧天临问:“迁都洛邑?”
“不止。”姬旦目光更深,“或许还有——对诸侯的一次大整肃。”
萧天临心中一震。
若厉王此刻再动诸侯,后果恐怕不比犬戎攻境轻。
二人正思索间,又一名军士疾步奔入——
“北垣急报!犬戎斥候已向东撤,疑似回归主部队!”
萧天临目光骤然凝住。
撤退——
意味着探路已毕。
意味着接下来,只会是……
犬戎主力即将南下。
姬旦低声道:“我们必须在午时典仪之前,得到更准确的情报。”
萧天临点头:“我现在就去泾渭渡口——无论前方是什么,我要亲眼确认。”
姬旦沉声道:“小心。若犬戎真的集结,你可能会看到一个连王室都不敢面对的真相。”
萧天临没有回头,只留下坚定的背影。
——他必须要看到。
——因为宗周将要面对的,是三百年来最深的黑暗。
泾渭渡口雾气未散,风声猎猎,萧天临赶到时,前线斥候已在浅滩边等候。
水面被风吹得波纹乱起,如受惊的兽皮般颤抖。
“情况如何?”萧天临问。
斥候脸色苍白,像方才从鬼门关走一遭。
“大人……北岸草原上出现……大量烟柱。”
萧天临心头一紧:“多少?”
斥候抬手指向北方远处的雾线:
“大人看那处山势。能看到的约七处,看不清的至少十倍……烟柱呈排列状,不似散乱部族——像……像是军阵。”
军阵。
犬戎从未以“军阵”着称。
但若他们学会了军阵,或有人教他们——那就是另一种局面。
萧天临沉声道:
“有没有发现他们的主旗?”
斥候咽了口干唾:
“看见一条巨大红幡,上有……上有狼首血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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