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祭坛如同被天地遗弃的残骸,横亘在深渊裂口之上。碎石如骨刺般插在龟裂的地表,空气中弥漫着焦灼与腐朽的气息,仿佛连风都不敢轻易掠过这片死寂之地。紫金与湛蓝交织的光柱早已消散,只余下一地残烬,在微弱气流中轻轻翻卷,像是亡魂最后的低语。
叶尘倒在废墟中央,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的手臂无力地垂落,指尖尚残留着一丝温热——那是苏璃的手曾紧握过的痕迹。此刻,那缕紫金心火已近乎熄灭,仅剩一点微芒在他血脉深处缓缓游走,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湮灭。
他想睁眼,却只觉眼皮沉重如山。意识在黑暗边缘浮沉,耳边传来断续的呢喃,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
“叶尘……醒过来。”
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拂过心湖,却是他拼尽全力才辨认出的苏璃。
他喉咙动了动,发出沙哑的音节:“……你……没事?”
“我活着。”她跪坐在他身旁,银发凌乱披散,眉心那朵黑莲已然崩解,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裂痕印记,宛如命运刻下的伤疤。她的脸色苍白如雪,唇无血色,可那双眸子却清澈如初,甚至比以往更添几分坚韧。
她强撑着摇晃的身体,一寸寸挪到他身边,将他头轻轻扶起,靠在自己膝上。动作极轻,生怕碰碎这具几乎散架的躯体。
“别说话……省点力气。”她低声说,声音微颤。
可就在这短暂的宁静中,异变再生。
废墟之中,忽然泛起一层诡异的涟漪。那些尚未冷却的灰烬竟自行翻涌,如活物般聚拢,在空中扭曲成模糊的人形轮廓。紧接着,一面由黑雾凝聚而成的镜面缓缓浮现,镜中景象不断变幻——
少年蜷缩在破庙角落,浑身湿透,眼中满是恐惧与无助;少女跪在血泊之中,怀抱着冰冷的尸体,嘶声哭喊父亲的名字;一名老者倒在门前,手中紧握半块玉佩,口中喃喃“对不起”……
是他们的过往。
是深埋心底、从未示人的伤痛。
“不……”苏璃瞳孔骤缩,手指猛地掐入掌心。那镜中画面正是她八岁那年,家族覆灭之夜。火焰吞噬屋宇,亲人一个个倒下,而她躲在暗室,听着外面惨叫,却不敢出声。那种无力与自责,至今仍如毒蛇缠绕心头。
叶尘虽未睁眼,识海却已被幻象侵袭。他看见自己站在村口,全村人围着他,指着他的鼻子骂“灾星”“不祥之人”。母亲为了保护他,被人推下山崖,最后一眼,是她含泪的笑容:“尘儿,活下去……”
“滚开!”苏璃猛然抬头,厉喝出声。紫金心火本已微弱,此刻竟因她情绪激荡而微微跳动,一缕火丝自心口溢出,在她周身形成薄薄屏障。
镜面轻颤,却没有破碎。
反而传出一阵低笑,阴柔婉转,竟与她死去的母亲一模一样。
“璃儿……你怎么还不来?娘亲等你好久了……外面太冷了,回来吧,回到深渊的怀抱,那里才是你的归宿……”
苏璃浑身一僵,手指颤抖。
“别听它的!”叶尘突然睁开眼,尽管视线模糊,他仍死死盯着那面扭曲的镜子,“那是假的!是你记忆的碎片被黑雾利用!不要回应它!”
“可……她说的是真的……”苏璃声音哽咽,“那一夜,如果我敢冲出去……如果我不怕……也许他们都不会死……我是逃兵,是懦夫……”
“那你现在呢?”叶尘艰难地抬起手,抚上她冰冷的脸颊,指腹擦去她眼角滑落的泪水,“你现在不是逃了,而是回来了。你不只是苏璃,更是那个愿意为他人赴死的灵使。你不是懦弱,你只是……太早背负了不该属于你的罪责。”
他的声音虚弱,却字字如锤,敲进她灵魂深处。
镜中的“母亲”笑容渐冷,语气转厉:“愚蠢的孩子!你以为他在安慰你?他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你们谁都活不了!神戒即将崩毁,你们的力量正在流失,而残影之渊……永远不会真正闭合!”
话音未落,整面镜子轰然炸裂!
无数碎片悬浮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有的是叶尘孤独流浪的身影,有的是苏璃被锁链束缚于祭坛之上,有的则是整个大陆陷入永夜,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而就在这时,叶尘腰间的神戒忽然剧烈震动。
那枚曾光芒万丈的戒指,如今布满裂纹,表面剥落大半,只剩核心部分勉强维持形态。可此刻,它竟微微震颤,发出断续的嗡鸣,如同垂死者的喘息。
【警告……能量枯竭……核心模块损毁百分之九十七……】
【残存意识……尝试链接……】
【检测到外部精神污染……启动……最后防御协议……】
机械音断断续续,几近消散。
紧接着,一道微弱金光自残戒中射出,直指那片黑雾镜像。光束虽细,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威压,竟将那些飘散的碎片逼退数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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