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深沉:“你爷爷没能见到你出生,但他如果知道你现在的工作,一定会很欣慰。不是因为你成为了多么着名的天文学家,而是因为你在做连接的工作——连接专业与公众,连接科学与人文,连接过去与未来。”
傅博文感到眼眶有些发热。他低头检查数据,借这个动作掩饰情绪。“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天文学越来越专业化,公众理解的门槛越来越高。我带的很多学生,能够熟练处理TB级别的数据,却很少真正抬头看看真实的星空。”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指南》这样的书。”陈智林说,“它不只是一本工具书,更是一座桥梁。你爷爷最初编写它,就是因为看到普通人对星空既好奇又畏惧,觉得那是科学家才能涉足的领域。”
他走到书稿前,翻开正在编写的最后一章——“面向未来的观星者”。这一章由傅博文主笔,探讨在人工智能、虚拟现实和太空旅行时代,天文普及的新可能。
“你在这里写的关于‘增强现实星图’和‘沉浸式宇宙模拟’的部分很好,”陈智林说,“但不要忘记保留最基本的东西——一张打印的星图,一个简单的双筒望远镜,一个晴朗的夜晚,和一个愿意仰望的人。技术的本质是扩展可能性,而不是替代体验。”
傅博文点头记下这个建议。他们在这一章已经反复修改了三个月,每次讨论都会有新的想法。这正是“未完”的真正含义——不是草草收尾,而是认识到叙述本身是一个持续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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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半,他们完成了主要观测任务。傅博文建议休息一下,陈智林却摆摆手,指着东方天空:“再等半小时,昴星团就要升到最佳观测高度了。你爷爷最喜欢这个星团,说它是‘天空中的钻石项链’。”
于是他们又准备了另一组设备。等待的间隙,傅博文问了一个他思考已久的问题:“陈老师,您经历过那么多技术变革,从手工计算到超级计算机,从光学望远镜到多波段联测。在这一切变化中,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您觉得天文学家永远不应该自动化的?”
陈智林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圆顶边缘,手扶栏杆,望着山下远处零星的灯火。那些是山间村落,有些只有几十户人家,像散落人间的星星。
“直觉。”他最终说道,“对异常数据的敏感,对某种模式可能意味着什么的预感,将不同领域知识突然连接起来的灵感——这些现在还无法被算法完全替代。”
他转过身,背靠栏杆:“1979年,我发现第一个特殊光谱特征时,计算机归类为‘仪器噪声’,但我总觉得不对。我花了三个通宵手动检查每一个可能的误差源,最后确认那是一个新型活动星系核的特征。如果是现在,AI可能会更快地识别出来,但当时如果没有那种‘总觉得不对劲’的直觉,我们可能会错过那个发现。”
“您是说,科学需要人性?”傅博文问。
“科学本身就是人性的延伸。”陈智林走回控制台,调出一组历史数据,“我们探索宇宙,是因为人类有好奇心;我们建立理论,是因为人类有理性;我们修正错误,是因为人类有诚实的美德。望远镜和计算机是我们的工具,但驱动这一切的,是人心。”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表达:“你爷爷曾经说,天文学是最古老也最年轻的科学。古老,因为人类从会思考起就开始观察星空;年轻,因为我们的理解每天都在更新。而连接这古老与年轻的,是一代代观测者共有的那种惊奇感——当你意识到你看到的星光已经旅行了百万年,此刻终于与你的视网膜相遇,那种跨越时间的握手。”
傅博文沉默地消化着这些话。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通过望远镜看到土星的情景——那清晰的环,那悬浮在黑暗中的微小宝石,美得不真实。那时他十二岁,祖父已经去世两年,是陈智林带他来到这个圆顶。那个夜晚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陈老师,谢谢您。”他突然说,“如果不是您在我父亲反对我学天文时,亲自上门劝说;如果不是您在我研究生阶段遇到瓶颈时,每周花时间指导……我可能不会走上这条路。”
陈智林摇摇头:“我做的,不过是傅教授当年为我做的。而傅教授做的,又是他的老师为他做的。这就是传承,博文。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条链环,连接着过去和未来。”
他看了一眼时间:“昴星团差不多该到了。来,我们做最后一次校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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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昴星团——那个由年轻蓝巨星组成的疏散星团——缓缓升到望远镜视野中央时,东方天空已经泛起极淡的青色,那是黎明的前奏。星团中的恒星熠熠生辉,有些还被原始的星云物质环绕,像包裹在薄纱中的光点。
“这些星星只有几千万年历史,”陈智林轻声说,“在宇宙尺度上,它们还是婴儿。而其中一些可能已经拥有了行星系统,那些行星上可能正在发生着我们无法想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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