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府的夜,像一块烧红的铁板,雪落下来就一声没了影。
——题记
我抱着那只铜镜、半册阳册,跟着苏蔓钻进太原南门时,城头正敲三更。守夜的晋军抱着大枪打瞌睡,雪粒子在他们帽檐上积了薄薄一层,谁也没心思查两个的。我把毡帽压得低低的,镜子的铜边贴胸口,冰凉得像给心脏上铐。苏蔓走在我前头,左臂吊绷带,腰板却挺得笔直,夜行灯把她的影子投在雪地上,一晃一晃,像面旗。
镇鬼镜到手,式鬼的克星就有了。她回头,睫毛上落着雪,可阳册缺半卷,阴册泡成面糊,咱得先找个地方,再拼血钥。
我了一声,没敢说心里话——我怕的不是缺书,是怕书里真藏着什么鬼门闩,一打开,先把自己闩进去。可事已至此,退缩不如跳楼,我只能硬着头皮跟她穿街过巷,最后停在一间老药铺后门。门额上斑驳写着同春堂,苏蔓三长两短敲了几下,门板裂开条缝,露出半张皱纹纵横的老脸。
百花深处来的?老头问。
海棠谢了,燕子还巢。苏蔓答。
暗号对上,门霍地敞开。药铺里堆满药柜,空气里飘着川芎、当归、冰片混合的辛辣味,像进了口大药锅。老头引我们穿堂过室,最后推开一道小木门——里面竟是一间密室,四壁石墙,地下生着炭盆,暖得像娘胎。最妙的是正中一张柏木案,案上铺白绢,摆着烘笼、竹夹、毛笔、朱砂,专为晾书拼卷而设。我眼窝一热:红妆盟这碗饭,他们吃得比贼还细。
老头姓苗,人称苗大夫,早年留学东洋,学的是解剖,回来却改行研药,暗中给红妆盟治伤。他听完我介绍,啧啧称奇:百盗谱泡成面糊?还能救活?手却不停,先调了锅米汤加明矾,又温了盏黄酒,把阴册一页页摊在烘笼上,用羊毫蘸极淡的浆水,轻刷、轻揭,像在剥刚出生的蝉翼。我屏住气,生怕一口大气把书页吹成灰。
这一晾,就是两个时辰。铜盆炭火噼啪,苗大夫额头汗珠滚,却顾不得擦。我蹲在旁边递竹夹,眼瞅那些原本糊成一团的绢页,竟慢慢舒展,露出墨线、朱砂、金粉,像干涸的河床重新涨水。最惊喜的是当中一页,原本空白,被热气一烘,竟隐隐显出一只血色燕子,旁边浮出小字:
无根水化血影,燕子归巢,式鬼归阴。
与镇鬼镜背面口诀一字不差。我心里一下:原来镜子和阴册本是一体,缺谁都不行。苗大夫用镊子夹起那页,对着灯照,摇头道:血书入绢,得用,就是李家直系骨血的血清,旁人写不出。他抬眼看我,得取你半碗血,把阳册缺失那半页补上,才算完整血钥。
我二话不说,卷袖子露胳膊:半碗没有,一碗也行,只要留口气。苗大夫笑,取来银针、瓷碗,针头刺进血管,殷红血珠滚落,像一串细小红玛瑙。血一离体,我胸口铜镜竟微微震颤,镜面符纹像活过来,闪出一层淡银光。苏蔓低声道:式鬼有感应了,得赶紧。
半碗血满,苗大夫往血里兑了少许盐卤,用羊毫蘸了,在阳册缺页上轻描。奇迹出现了——血一沾绢,竟自动游走,凝成线条、文字,与原本金粉互补,像两条久别重逢的河。最后一笔落成,一声轻响,柏木案正中裂开道缝,升起一只小小铜燕子,燕腹中空,与镇鬼镜背面的凹槽严丝合缝。我恍然大悟:这才是真正的,能开真正的李氏秘库。
钥匙有了,锁在哪?我问。
苏蔓从包袱摸出一张太原城防图,指着西南角:镇远楼地底。镇远楼是晋军火药库,日军占领后改为特别物资仓,重兵把守。楼底有废弃金库,原为晋商票号藏银地,李氏先祖早年参股,留了一条暗道,只有血钥能开。她抬眼看我,秘库里不仅有百盗谱全卷,还有李家历代积攒的无根水原泉,能镇式鬼,也能破式鬼。
我苦笑:晋军、日军、红妆盟,三虎同槽,你让我去拔牙?
苏蔓耸肩:你可以不去,等着杉山残党、王三炮、日本宪兵轮流找你喝茶。
我摸摸胸口铜镜,它仍在微微发烫,像提醒:债已欠下,不还就得偿命。我深吸一口气:去!可得先说好——秘库打开,东西怎么分?
苗大夫插话:红妆盟只要无根水原泉,用来救被夺影的同胞;百盗谱全卷归你,李家正统;其余金银珠宝,三七分,你七盟三,如何?
我挑眉:我七?这么大方。
苏蔓白我一眼:你出命,我们出力,当然你多。再说——她压低声音,镇远楼底下不光有金库,还有日军新式式鬼试验室,他们抓活人做影子剥离,我们得炸它。炸药的声响、后路的马车、出城的通行证,全得花钱,盟里不拿你三成,拿什么善后?
我举手投降:行行行,三七就三七,谁让我是散财童子。心里却道:金银好说,若能用三成买通一条活路,值!
当天夜里,太原城飘起细雪,像给黑天罩层纱。我换上一身伪军军服——苏蔓从晋军被俘后勤兵身上扒的,呢料崭新,军衔中尉,臂章华北治安军五个字在灯下刺眼。她自己也套了套裙,假发一卷,成了日军翻译官小姐,嘴唇抹得通红,像雪地里的朱砂痣。我们身后跟着两辆马车,一辆载火药、一辆载洋酒,以日军特高课名义给镇远楼送慰问物资。苗大夫则带三名红妆盟好手,扮作脚夫,人人怀里揣着镜面匣——据说里面装了无根水喷雾,能短时间破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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