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轮“江裕”号拉响第三声汽笛,烟囱吐出的黑烟与江雾搅在一起,像一条灰龙贴着水面游走。我伏在船尾货堆的阴影里,耳边是铁锚“哗啦”离水的回声,心里却像打翻了滚烫的油——师父的牌位、真瓶、蜡封账纸,一件不少,都在怀里贴身揣着;可小孔雀还在火海里,不知死活。
甲板突然传来杂沓脚步,我探头望去:两名穿制服的安南巡捕提着风灯,挨个查验票证,身后跟着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华人账房,手里抖着一张“协捕文书”,上面用中英法三国文字写着“缉拿飞贼燕子李三”。我暗骂一声,贝润生手脚真快,火轮才离岸,上海道、法租界、公共租界的通缉令已像蒲扇一样飞到各码头。
我摸向腰间——掌心雷只剩空壳,子弹在贝府后巷打光了;防身的只剩一柄三寸“薄叶锉”和师父传下的燕子丝。货舱里多是箱笼与麻包,去神户的商货,随便钻哪都能躲,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海上两天两夜。我咬咬牙,决定先找地方把真瓶与账纸藏妥,再寻上岸的机会。
货舱最底层是废煤舱,锅炉改烧重油后,这儿弃置不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踩着铁梯下去,借燕子丝尖钩撬开一块锈铁板,将真胆瓶连布囊塞进舱壁夹缝,外头再堆碎煤渣。师父牌位却被我留在衣内——没他在心口,我胆不壮。
蜡封账纸我另做处理:用油纸包了,塞进一只空煤油桶,桶盖用薄叶锉沿着焊缝重新封死,外观看不出动过。做完这些,我才靠壁喘口气,却听头顶铁梯“咣当”响,一盏风灯探下来,光圈里正是那华人账房,他尖着嗓子喊:“巡捕大人,这儿黑,我下去瞧瞧!”
我屏息,摸出口袋半盒“大前门”,抖出两支,捏扁烟纸,把烟丝撒在煤面——洋人喜欢闻烟味,可遮我汗气。灯影渐近,我身子一缩,钻进煤堆只露眼鼻。账房伸头四望,鼻子抽了抽,嘟囔两句“霉烟味”,转身又上去了。我抹把冷汗,刚要爬出,却听隔壁煤壁“咚咚”轻响——三下长,两下短,是江湖“叩板”暗号!
我回敲三下,煤壁后传来低哑嗓音:“可是燕子李三?”我一愣,这声音熟悉得吓人。双手扒煤,借燕子丝撬开一块舱板,露出黑洞——对面竟也是空仓,一盏豆大油灯晃着,灯下蹲个干瘦老头,破棉袍,花白胡子,正是天津卫“锁王”老鬼!他脚边放只帆布袋,里头叮当作响,全是开锁家当。
“老鬼?你怎么被锁进煤笼子?”我压低嗓子。老头苦笑:“贝家悬赏五千大洋抓你,我贪心上码头踩点,被安南捕当同党顺手牵了。船离岸才想起我,干脆关这里,到神户扔给日本巡捕。”我掏出半块压缩饼干递他,他啃两口,眼里放光:“你还真把真瓶弄出来了?”我点头,把蜡封账纸的事也说了。老鬼一拍大腿:“天意!老子就是来救命的——”
原来他随身带一截“万用撬杠”,德国货,折起来不过巴掌长,却能拗断手铐、撬锁芯。更妙的是,他怀里还揣着一张“江裕”号管事私下签发的“煤工派司”——凭此证可自由出入底层舱室,连巡捕都嫌脏不肯查。老鬼把派司别在我襟上,又递我一套油渍麻花的工作袄:“换上,脸上抹煤灰,保你半天平安。”
日上三竿,船入吴淞口。我与老鬼扮煤工,提煤铲上甲板透气,却见船尾围一堆人:安南巡捕正押着一个女人——墨绿旗袍被撕去半幅,头发散乱,嘴角带血,是小孔雀!她双手被反铐,脚下却一步不停,竟自己往船舷走,似要投江。
我血冲脑门,提步欲冲,老鬼死死攥住我:“想送死?”我咬牙,瞅见她身后押解的巡捕只剩一人,枪背肩上,正是前夜在贝府被我打空枪的那名安南人。我心里一转,低声与老鬼耳语。老头眯眼,点头:“可行,但需‘声东击西’。”
他溜进厨房,把一桶菜油倾在炉舱口,又撒两把面粉。我则摸进船员休息室,偷来一只空酒瓶,扯块破布塞口,浇上煤油——简易“莫洛托夫”完成。片刻后,厨房“轰”地爆响,火光卷着黑烟直冲舱顶,船上一片惊叫。巡捕们提水奔去,煤工们也被喊去救火。我趁乱靠近船尾,小孔雀抬眼看见我,眸子一亮,却佯装不识,继续朝江面挣。
那安南巡捕被我打空枪,正憋着怒火,见她挣扎,抡起枪托就砸。我闪身而出,手里酒瓶“呼”地掷向他脚边,火布引燃,油火“嘭”地窜起半人高。巡捕惊跳,我扑上去,借火势一个扫堂腿,把他撩倒,枪甩出老远。小孔雀反应极快,抬膝顶在巡捕下巴,那人当场昏厥。我掏出老鬼给的撬杠,三扭两拧,“咔”手铐落地。
火借江风,越烧越旺,船尾货堆已卷进火舌。船长拉响警铃,全船乱成一锅粥。小孔雀抹把嘴角血,喘道:“真瓶在你那?”我点头。她抬眼望滚滚黑烟,苦笑:“我放了把火,本想烧舱引开巡捕,没想到……”我握住她手:“一起跳江,游到岸边!”她却摇头,从怀里摸出一张湿淋淋的船票:“我买了两个人的票,可那是去神户的——火轮已出海口,我们跳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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