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白天像被谁掐了脖子,短得可怜。我睁眼时,窗棂外只剩一片灰蓝。屋里没生火,却一点也不冷——血在耳膜里打鼓,咚咚,咚咚,比更锣还响。
怀表贴在胸口,滴答像给阎王唱名:子时一到,命就开封。
我坐起身,先把苏小小的狐皮坎肩叠好,压在枕下。昨夜她偷偷送来这件坎肩,说:给你添点暖气,也添点人气。我嫌碍事,她瞪我:你要敢拒,我就去敲帅府更锣,让全府知道你燕子来了。我笑着收下,却一晚没合眼——狐毛里有她的味,蜡梅混着鼓皮香,熏得我心脏发颤。
我清点家当:
壁虎套——铁匠铁蛋的冤魂在上,指钩已磨得发黑;
三袋血饵——猪血、下水、蒙汗药,冻成砖,外加半壶黄酒化开;
虎齿——含在舌下,齿尖抵喉,逼自己清醒;
掌心雷——苏小小的枪,弹仓四颗,她留给我三颗,最后一颗她含着泪说:留给自己,也别让我落在他们手。
我拍拍胸口,低声笑:燕子不带这么多累赘,可今天不是偷,是抢——抢命,抢皮,也抢个姑娘的将来。
傍晚,我背麻袋出客栈。雪大得像撕棉絮,风一兜,天地皆白。路过菜市口,远远看见疯乞丐缩在破轿厅,怀里抱着半块硬馍。我过去,把怀里热乎乎的糖包塞他:小年糖瓜,甜到命根。他嘿嘿笑,掰开糖,露出虎齿印——我昨夜用齿尖在糖面刻了个字。
他忽然抓住我手,黑指甲抠进我腕子:地道里……死人哭,你别回头。直走,三十步,右拐,铁栅门——钥匙在铜钱里。我点头,把另一半铜钱塞回他掌心。他抬头,雪落在脸上,像给他盖一张白布。我转身走,他在背后敲破轿板,节奏正是更鼓点子——咚——咚、咚!,像给死人送行,也像给活人催阵。
子时前一刻,我抵达西北角。老槐像喝醉的驼背老头,枝丫探过墙头,枯影投在雪上,张牙舞爪。我戴好壁虎套,含虎齿,抱麻袋,三下两下攀到树腰。墙头插满碎玻璃,却在老槐影里留一道暗缝——我早先撬松的。我翻身骑墙,碎玻璃在壁虎套下落雪,像下一场冷雨。
墙内,探照灯正扫。我掐表:左灯十二秒,右灯十五秒,盲区三秒——加上老树影遮,共八秒。灯一过,我滑下墙,像一片瓦落地,无声无息。雪地上,我滚进提前刨好的浅坑,用雪埋住身子,只露眼。白光从头顶擦过去,照出纷飞雪尘,像给死神披纱。
我爬向狼狗舍。雪厚,我伏地前行,像一条不会响的蛇。狗舍前,两名卫兵跺脚抽烟,火星在夜里一明一灭。我掏出血饵砖,用掌温划开边角,露出腥臭的肝肠。我瞄得准,地甩出第一块,正落在卫兵脚边。狗鼻子一抽,铁链哗啦啦响,两头狼狗疯了一样扑过去,大口吞咽。
十息功夫,狗身晃悠,一头先倒,另一头想吠,却只发出一声,软倒。卫兵愣神,弯腰推狗,我第二块血饵已抛出——这次落在他们身后石阶。腥气钻鼻,两兵不由自主耸肩,嗅着味回头。我趁机蛇行,贴近狗舍暗影,将最后一块血饵抹在探照灯底座,再撒一把蒙汗粉。
换班哨响,新来两兵远远看见前任趴地,以为偷睡,笑骂着过来。脚下一滑,正踩血饵,手掌撑地,也沾了药粉。四手八脚,软成烂泥。我掰开铁栓,把狼狗拖进舍,戴上狗牌,拍拍狗头:对不住,先睡一夜。转身时,探照灯手正偷懒点烟,灯头垂下——七秒盲区,到手!
我摸至马葫芦,铁栅早被我用铜钱钥匙拧松。我掀盖,腐臭扑面,像百万根针扎鼻腔。我含一口黄酒,咽下,借酒壮胆,滑入沟中。煤油灯在前,我匍匐后随。壁虎套倒刺钩砖,发出幽响,像壁虎本身在叹息。
三十步,右拐,铁栅门。我正要抬手,忽听背后一声轻响——像骨头错位。我回头,灯光所照,一具干尸被铁链锁墙,头骨却缓缓转向我,黑洞洞的眼眶里爬出一只黑甲虫。我浑身血都凉了,耳边忽闻女人低哭:还我皮……还我命……
我咬舌,痛令清醒,一口血喷出,混着虎齿,齿尖在灯下闪寒光。我低声吼:我替你讨命,你别挡我!哭声顿止,干尸地垂下头,像默认。我推门,铁栅无声开启,前方透出微光——出口,就在保险室后墙根。
我爬出沟,雪落满头。保险室后墙冰冷,像巨兽的腹。我贴墙滑到拐角,正撞见一个黑影——我心口一紧,枪口抬起,却听极低的女声:是我。
苏小小!
她一身黑衣,帽檐下露出蜡梅枝——是她头午插在后院花瓶那枝,竟被她别在耳边。我压低嗓子:你来送死?她瞪我:我来送你活。说着递上一个布包:里面是一卷细铜丝、半截蜡烛、还有她昨夜熬夜缝的护腕——用戏班旧鼓皮剪成,上面以红线绣了一只展翼的燕子。
我喉头滚动,想骂,却先伸手把她揽进怀。雪落在两人肩头,瞬间化水,像替我们哭一场。我低头吻她,糖瓜的甜味早散,却仍有淡香留在她舌尖。她微颤,把护腕扣在我右腕,贴耳低语:鼓皮敲得响,也能挡子弹,别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侠盗燕子李三的100个传奇故事请大家收藏:(m.20xs.org)侠盗燕子李三的100个传奇故事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